对方轻启嘴唇,他的心立刻瑟缩一下,身体也不由自主下倾,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点声音。
可方寻还没说出声,他的手就因为撑太久而发麻,手肘一弯,他直直跌下去。
“啊!”
两个人砸到一起,撞得发痛,林瓒叫出声,方寻也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抱歉抱歉。”林瓒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急着道歉,双手在垫子上一撑,就势要爬起来。
但他没成功。
因为方寻抬手搂住他,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方寻?”林瓒声音很小,脸还靠在他胸膛上。
方寻闭上了眼睛,又没能控制身体的冲动,他干脆认输。
他的一切话语都从最深的内心发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加工:“你说话的时候,控制一下。”
样子太可爱,他几乎要忽略话里的意义了。
不给林瓒反应的时间,方寻逼问一般说着:“为什么那么文绉绉?你不就是想说,你理解我,而且以后也想理解我?”
林瓒的耳朵顿时发烫起来。这话,听上去为什么那么……令人羞耻。
他在心底反省,他说那些话时,暴露了“他想理解方寻”这个意图吗?
好像心头隐秘的东西被戳破了。但他并不讨厌,甚至期待着方寻会如何对待这一意图。
“不可以吗?”他仰起脸问,“我们试着去多理解对方。”
方寻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而后抬起手掌,轻轻把他的头按回自己怀里。
他的声音并不怎么重:“当然可以。”
但贴着他,透过衣服,林瓒听见方寻的心跳声。那里的动静比起言语更是一种肯定的回应。
他们搂抱在一起,很亲密,又很纯洁。
一会儿过去,两个人都睡着了。谁也没再想起问一句为什么以这样的姿势睡去。
就仿佛,他们的感情里不存在不干净的东西,一切都进行得顺理成章,不需要怀疑。
夜里,方寻做了一个梦。
他本来站在草地上,充满希望地看着满天的繁星。可看着看着,那些闪烁的星子就掉了下来,像无数的眼泪,淋了他一身。
他呆呆地看向远方,却发现他妈妈坐在一块石头上,哭得胸脯一起一伏,伤心极了。
他立刻就难过起来,跑过去,身形小小的,几乎就是个小孩子。他想要到妈妈那里去,可路途那么遥远,星雨那么大,终点怎么也无法抵达。
第二天,方寻是起得最晚的一个人。帐篷外头,几个男孩子吵闹得厉害,他这才醒来。林瓒已经不在身边了。
方寻穿好衣服,抓了把头发,拉开拉链走出去。
不远处,黎昭被围在中间,面红耳赤的,其他几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又怎么样啊!”黎昭一把夺回杜瑞手里的东西,“没见过纹身贴啊笑什么笑!”
黎昭一大早起来整理行李,翻出夹层里一堆旧物,显摆地给几人看,结果被杜瑞找到几叠纹身贴,这家伙立刻嚷嚷开,让大家来笑话黎昭有多小学鸡。
“见过纹身贴啊,”江望指了指他手里的,一耸肩,“就没见过高中生还玩儿这种全是‘love love love’的土了吧唧的纹身贴。”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其实这事儿没多好笑,就搁黎昭这人身上怎么看怎么逗。前一秒还在那儿炫耀自己的精致,出门都带着香薰,下一秒就被揭露热爱土土的纹身贴的本质。
黎昭恼怒地抓住江望,把最大的那个“love you until death”使劲儿摁他手臂上,恶狠狠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好了!”
结果他凶狠完毕,发现一个人没法儿操作,再环顾一圈,没人来帮助他往纹身贴上洒水,顿时一阵悲怆。
“啊!可恶啊!”他自暴自弃地吼了一声,“我妈妈不准我纹身嘛!我悄咪咪买点纹身贴还不行了?快给我点面子,都来贴一个。不准笑了!”
事实证明,卖惨有用的。
江望叹了口气,主动叫杜瑞:“拿瓶矿泉水来吧。”
“我去吧。”林瓒说着,想着顺便帮方寻拿点早餐。
刚转过身他就看见了方寻,脚步微微一凝,接着就异常轻快地小跑过去。
“你醒了啊?”他笑着说话,完全忘记拿水的事情。
天气晴朗,山间空气清新,方寻静立,看着眼前的林瓒,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
他清晰地捕捉到林瓒的一系列运动轨迹。
从那双眼里聚起光亮,到嘴角上扬,然后是他的脚步停滞一瞬,又踏着青草跑来,晨间的风掠过他的发梢。
其间,流畅的呼吸冲撞了两人间的雾气。
似有似无的那些水汽凝结物,如同层层叠叠的屏障,被他逐一破开。
林瓒在看到他的瞬间,想也不想就向着他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呼。改完了。虽然还是不怎么满意,但也没法了。我很想通过一些场景刻画来尽量细腻地表现人物的情感关系,但实际上这对文字的语感要求很高,一定要流畅,而不能够过分雕琢。可我最近实在没手感,只能慢慢来了。
第30章
这次出游没安排太多活动,这天下午他们就踏上了返程之路。交通工具仍然是大巴车,回程六人,正好每两人一排,方寻正要扭头去跟林瓒讲话,就听到个甜美的女声脆生生响起。
“林瓒!你也来这里了啊!”讲话的姑娘皮肤白净,笑起来明晃晃的,一双眼里都是惊喜。
林瓒循声望去,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喜色:“成榴。”
这是他初中同学,两人初三时做了一整年的同桌,上了高中以后倒是许久没见过了。
成榴站在大巴车后边靠窗的位置,一手抱着前面座位的靠背,一手冲着他摇了摇:“过来我们一起坐吧。”
林瓒想了一秒,侧过头去看了眼方寻:“那我……”
方寻似乎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极轻,只说了一句:“记得系上安全带。”
他抬步走向车尾,坐到了成榴旁边那两个座位里靠窗的位置上。林瓒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心头有点失落,他本来想拒绝成榴的。早知道不先问方寻了,居然悄无声息地给了他不一起坐的机会。
不过见到老同学,林瓒心情还算愉快,坐到成榴旁边后也还是带着笑脸。
成榴性子活泼,很快拉着他聊东聊西,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一直很松快。
这趟车并未满载,方寻旁边是空的,他余光里就全部充满了那两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还有点让人不爽。他拿出一顶帽子,盖在了脸上。
车上谈话声不断,前面的黎昭和杜瑞也正聊得热火朝天,只是旁边的声音总比其他地方的要清晰许多。方寻在包里又摸索出耳机,但手指搭在耳机盒上,却一直没把它打开。
耳边吵嚷不断,女孩子纤细的声线一下又一下擦过他的耳际。她声音里带笑,清脆但并不尖利,说着:“你又是第一呀,好厉害,我看到排名的时候就给我们同学炫耀呢,不愧是我同桌。”
一会儿又佯作生气,在林瓒手臂上轻打一下,笑骂道:“去年暑假初中班级聚会,你也不来,我当时还放了话说请不到同桌我直播吃纸呢!”
只要稍微多听片刻就能察觉出她那种刻意拉拢两人距离的行为:不断地制造着话题,可不管说什么都掩盖不了音色里的爱慕。
方寻不傻,林瓒也不傻。方寻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林瓒的招架不住,但他又不无恶劣地开始看戏。
他的头靠着靠枕,又微微侧过去一点,从帽子与鼻梁连接的那一处缝隙里看过去,轻易就能捕捉到林瓒的神情。
谨慎地接着话,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属于“旧友”的界限,但他又是温和的,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那一道缝隙很小,自成一个取景框,方寻从这里偷瞄,一点没发觉自己的举动多幼稚。
林瓒的一言一笑全被他看在眼里。这个取景框有着黑乎乎的边缘,晕染到中间慢慢变亮,他就看着林瓒脸上那颗小痣随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细微地跳。
有那么一刹那,林瓒的目光移向这边,就险些与他的视线相撞。方寻这才生出点做贼心虚的感受,撤回眼光。
不再看了,还是止不住听的欲望。那也没办法,声音四处传播,总也要到他耳朵里面来。
成榴很聪明地扭转了局面,一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外露,立刻找了别的话题。旧友重逢,无非是聊过去和聊现在。后者总把谈话变得新奇有趣,但又有着对方无法理解和产生冲突的危险。前者自然是稳妥的做法。
他们聊起初中的班主任,聊起课上的趣事,聊起同桌时期那些默契的瞬间,温度一点点就升起来了,他们聊得越发热烈。
方寻嘴边的细微弧度也一点点消失。他完全不想听这些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屏蔽起旁边的声音,但他脑子里又无法控制地闪现出刚上车时的情景。林瓒见到她,就笑了,那种自然流露的神态无法伪装,并非礼节性的,而是真的带着见到老朋友的欣喜。
他当时对方寻说:“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