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上了去花市的公交车,方寻问他:“有想好买什么吗?”
“嗯。”林瓒翻出备忘录给他看,“我查过资料,喜阴的喜阳的,适合放在卧室和不适合的,水培的土培的,都选了一些。”
“要买很多吗?”
“多一点看上去热闹,有家的感觉。”他还是执着于家庭的氛围。
到了地方,林瓒的目的地却悄无声息地变了。
“为什么虎皮鹦鹉这么可爱啊!这艳丽又不夸张的毛色,好美。这只是浅紫色的!方寻你快看!”
花鸟市场里有不少鸟儿,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林瓒花还没看几朵就完全被吸引过去注意力,拉着方寻东看西看。
虎皮鹦鹉这种美貌品种完完全全斩杀了林瓒这个颜控,他都走不动道了,被小鹦鹉迷得晕晕乎乎。
方寻有种带孩子逛动物园的感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鹦鹉的皮毛,眼里还全是惊叹之色,心里是柔软的无奈。
之前他还绷着一幅严肃的脸孔质问林瓒能不能养好宠物,这时候又忍不住替他找借口,任何人都需要有第一次的经验,说不定林瓒能照顾好小鹦鹉。
但他还没把那句“要买吗”问出口,林瓒就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对他说:“走吧,买花。”
方寻突然感到有些后悔,要是他没有说那些话,林瓒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养小鹦鹉了。他并没发觉自己在沉默中被林瓒的一言一行牵动着情绪,只是补偿般地对林瓒说:“买害羞草吧。”
“你喜欢含羞草吗?”
方寻的回答格外真诚,真诚得过分以至于笨拙:“含羞草一摸就动,类似动物的反应,就会有养宠物的感觉了。”
林瓒也格外不客气地笑了出声,边笑边走:“含羞草气死了,它可不愿意做替代品。”
方寻一阵恍惚,啊,又是这种状态,他又说不怎么聪明的话了。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苦恼起来,虽然并不讨厌,但这种状态让他觉得陌生。
脑子搞不清状况,仅凭着满腔冲动说话做事的这种状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引人发笑也就罢了,他无法确定在这种状态下说出的话是否总是无关痛痒。
要是他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越界的话,后果似乎会变得危险。在这一个时点上,方寻并不能十分准确地说出那种界限具体是什么,但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和林瓒之间是存在一种独特的氛围的。一念之间,这氛围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唯一清楚的是,他并不愿意让目前这种氛围被破坏。
那还是得清醒一点。他想。
可好半天过去,方寻感到无能为力起来,要是林瓒不表现成这样,他的设想大概会更成功地实现。
林瓒兴致很高,花鸟市场太多美丽的事物,让他精神振奋,保持着热情和欢乐。
方寻的目光情不自禁追着他跑,尽管不怎么出声,但心神还是被他分去大半。
林瓒长得好看,动作斯文又不拘束,看花、摸叶子、付账一气呵成,按照他的备忘录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购花计划。
花店外边儿就是一小块花圃,他站在篱笆外头等待老板送来推车,旁边有一只白蝴蝶在飞。画面漂亮得让人一遍又一遍地看,根本移不开眼。
疯了。方寻定在地面上,沉郁地、内心矛盾地看着他,越来越觉得心头有些东西在崩溃瓦解,响声震耳欲聋。
他料想得不错,阳光底下,林瓒脸上那颗痣显得更别致动人了。他还坦然地、快乐地对着方寻笑,跟他讲有趣的事,那痣随着面部的细微神情变化而移动,看得方寻的呼吸也随之变化。
有两个方寻同时在这里。一个尽力捕捉着身体内部发出的庞大的响声,试图破解这神秘的信号,另一个在跟眼前的林瓒谈笑风生,像是察觉不到那边的惊涛骇浪一样。
这可太蠢了。他竭力想要清醒,却一头扎进了更混沌的世界里。
买完花,他们一起回到林瓒住的地方。进了电梯,狭窄的空间进一步加重了方寻的眩晕感,这样一个密闭的地方,天然地使两个人的相处变得更具私密性。
一次呼吸,一个眼神,都具有了跟在外边不一样的意义。
推车里满是花草,香气浓郁,但方寻还是闻到属于林瓒的味道。林瓒的味道,这一认知让他的皮肤被激起了热意,他的额发也微微汗湿,体内陡地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离他近些,再近些,这样的信号从大脑发出,逼迫得他眼睛都有点发红。不仅如此,他感到口干舌燥,这一变化让他感到羞耻和不知所措。
“叮!”
电梯声响起,他们到了。
可怕的热意刚刚升至最高点,就被无情的机械声浇下去一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地把手贴向冰凉的电梯内壁。
林瓒已经走到了门口,按下指纹锁。
他先把推车推了进去,数秒后,发现方寻还站在电梯轿厢里,疑惑道:“不进来吗?”
方寻的手心已经彻底凉下去了,他抿了抿唇,走出了电梯,但没有再继续向前。
他害怕了。因为林瓒回过头来看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又重重地一跳,轻佻的欲/望刹那间成型。
他居然很想去亲吻那颗痣。
太荒唐了吧。
方寻的声音有些干涩:“不进去了。”
林瓒不怎么会遮掩情绪,面上显出失望的神色来:“你之后还有事情要做啊?”
“没有事情做。”方寻艰难地回答。
林瓒整整愣了好几秒才消化他这句话。没有事情做,但不想来他家,是这个意思吗?他再认真回想了一下,今天有好几个时刻方寻都显得心不在焉的。
心口一阵气闷,又隐隐有点难过。林瓒向来执着,又不死心地问:“没有事情做的话,来跟我一起布置花草不行吗?”
方寻的脚都要动了,他的身体想去。但他的理智又不合时宜地派上了用场,他不敢进去,也不敢去吻林瓒。
他暂时还没有打破平衡的勇气,更缺乏对这种最没有道理的情感的信任。
昨晚问方选的那个问题重新回到他的脑海。他跟林瓒对视着,居然慌不择路地问起他:“我们也不是同一个学校的,有必要这么频繁地联系吗?”
方寻自己太纠结了,他只是单纯在问,但这问题不能够这样问。被提问的对象从方选变成林瓒,这个问题就完全失去疑问的色彩,反而十分伤人。
林瓒垂下了眼眸,掩盖着情绪一般。
一会儿之后,他才又抬起睫毛,笑得很轻:“本来也只有周末才见面。下周开始我就去上补习班,也没有频繁联系的机会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想委婉地为自己留一点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揍我!不会虐的。我还怪喜欢这种初识情味而变得笨拙和小心翼翼的状态,哈哈哈哈。
第33章
林瓒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转身去看推车。
门关着,方寻走了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黯淡了下去,林瓒觉得这些花儿没之前那么鲜艳了。
他把车子往里面推去。花盆和用来放花的架子之前已经网购好了,现在只要把花草移植过去再放好就行。
绣球花是直接买了花枝,他先用一只方口矮瓶盛了水,再将粉紫色的花儿插了进去。最开始没有打算买插花,这个放哪儿呢?
工作间里比较单调,放到里面的小圆几上好了。他端着花瓶走上楼梯,时间却突然停滞在某一刻,他立在转角处,一动也不动。
像是所有令人难以接受的情绪所引起的反应,他的脑海里起先出现的只是空白,忘记正在做的事情,陷入另外一种状态里。
就这么呆愣住十几秒,他才又继续抬步上前,紧接着,失望和厌恶感就漫了上来。这种出神的反应令人讨厌,因为显得很愚蠢。
将花摆在了想好的地方,他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很疲惫似地看着这花。
太突兀了。这花摆在这里极其难看,怎么都与周围的摆设格格不入。
越看则越是憋火,他紧紧地蹙起眉。
这里不像平时那么凌乱。前两天完成一件作品后他就好好地整理了一番,如今这房间看上去整洁舒服。
但他怎么浑身难受呢?
或许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没有他平时工作的感觉。他往天一踏进这里,就会变得从容起来,做东西,录音,怎么都好。他总在乱中寻觅忙碌却安宁的那份心境。
现在不行。他心里像团火在烤,温度还不是很高,没到会痛的程度,但一点点地让人呼吸愈发困难。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花也丑,桌子也丑,眼前所有东西都丑到令他窒息!
啊,不对,要冷静,冷静下来才可以。他不是前段时间就发现了自己这种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发怒的性情吗?
光发现了不行,他必须要学会控制。不能扔东西发脾气,没有用,不如好好想想解决方法。
林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寻求着自我治愈的方式,他想起着陆的心理学疗法,他想象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旁边有几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