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各异的晚饭用毕,贾瑚一家四口回到荣禧堂,张氏白天没机会和儿子碰面,此时方细细问他,宫里具体发生的事情。张氏原先以为,宫里这次给皇子选伴读,还跟以前一样,是皇子和他们的母亲自己挑选,不想除了司徒景,其余人等竟是皇帝直接指派,难怪会出现一家子兄弟指给不同人的情况。好在贾瑚和贾珠都中选了,只要贾瑚能得小皇孙的青睐,贾家就没有站队的风险。
宫学每天的上课时间是辰时两刻,跟贾家的家学是一样的,可贾瑚从西府到家学,不过一里地,几步就走到了,从家里到皇宫,却是好几里。更重要的是,家学到了直接就能进去,宫里的规矩则要多得多,所以贾瑚每天的起床时间,从原来的卯时两刻,提前到了卯时一刻,不然进宫之前,他就完不成每天半个时辰的晨练了。好在古人晚上的娱乐活动很少,看书又伤眼睛,贾瑚已经习惯了天黑就要睡觉的生活,不然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对他这种上辈子睡懒觉习惯了的人,简直是种折磨。
伴读进宫是不能带人的,就是家里接送的马车,也只等在宫外等着,所以贾瑚和贾珠是坐同一辆车进宫的,不像去家学读书,各人坐各人的车,到了后来,贾瑚干脆就不坐车了,自己走着去。
宫学设在青阳宫,正殿就是贾瑚他们那天参加面试的临渊殿,宫学的教室在青阳宫的后殿,皇子皇孙们按照学习进度的不同,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班。听说皇子皇孙们在宫学读书的年龄是六岁到十六岁,贾瑚就猜测,司徒景应该是在玄字班,甚至黄字班也有可能,贾瑚今年虚岁九岁,司徒景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就是刚启蒙也不奇怪,结果却被人告知,司徒景在地字班就读。
贾瑚闻言和韩奇面面相觑,司徒景竟然在地字班,他念书的速度是有多快,他们不由有点担心,自己跟不上小皇孙的进度。考虑到贾瑚和韩奇是第一天来宫学,司徒景特地派了人过来接他们,贾瑚朝着贾珠挥了挥手,就跟着小太监走了。贾珠跟随的十五皇子只有七岁,今年刚上学,去黄字班是肯定的,这让贾珠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和贾瑚的差距,是不是会从此越来越大呢。
到了地字班的教室,贾瑚发现人很少,只有司徒景和原来的两个伴读苏怡、简明在,不由感到很惊奇,地字班不会只有司徒景一个正经学生吧。像是看穿了贾瑚的疑惑,等他请安起身,司徒景就告诉他,九皇子一向都是踩着点到,而地字班,算上他和司徒律的伴读,总共也只有十个学生。
贾瑚深感意外,细想又觉理所当然,太祖皇帝登基前,只有今上一个儿子,登基以后也只生了两个小儿子,年龄和太子殿下差不多,倘若他们没有和司徒景年龄相当的儿子,皇帝自己的小儿子也没这个年龄段的,地字班只有两个正经学生,算不得很稀奇,可贾瑚更好奇的,是司徒景的年龄。
没等贾瑚琢磨明白,九皇子司徒律到了,他是嫡皇子,众人赶紧下跪请安,就是司徒景,也要恭敬地作揖道:“侄儿见过九皇叔。”司徒律面无表情,等众人行礼完毕,方抬手道:“免礼!”然后又是司徒律的伴读给司徒景请安,司徒景也是慢条斯理地说了声免礼,其实那些人的头都已经磕完了。贾瑚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升起,司徒律和司徒景这对叔侄的关系,看起来不是很妙。
讲课的老师很快到了,司徒律和司徒景双双起身,带着伴读给老师行了礼,随后老师又给皇子和皇孙回礼,这才开始正式讲课。虽然双方都是作揖,可贾瑚能感觉到,本朝算是很尊师重教的,他记得历史上有些比较野蛮的朝代,老师给皇子讲课还得跪着,那样的情况下,学生对老师哪里会有敬畏之情。司徒家的规矩倒还不错,大家互相行礼,老师讲课也是站着,还备了座椅。
宫学的老师都是从翰林院抽调来的,也就是说,起码都是二甲进士,还有可能是状元、探花,师资力量之雄厚,不是民间的书院能比的。更让贾瑚感到高兴的,是宫学不是一个老师教一个班,而是很多个老师轮流着教四个班,若不是规模太小,跟现代的学校模式,可以说是比较类似的。宫学的教学范围也不仅包括四书五经,还有通常被人们视为杂学的天文地理、农学算数等。
其实,这也是很多人家不想让孩子进宫给皇子皇孙当伴读的重要原因。有爵位可继承的也就罢了,要是等着考科举的,学那么多与考试无关的内容,真的是很痛苦的。比如说贾珠,他现在就是郁闷到不行了,十五皇子刚启蒙,四书五经要从头学起,对他来说,完全是重复的,而那些杂学,他平时没接触过,根本不会,偏偏小皇子们兴趣很足,个个学得兴致盎然,他还不能不听。
只有贾瑚,穿过来七八年了,第一次接触到自然科学,虽然老师的水平还不如他,听起来也是津津有味,跟苏怡等人的苦瓜脸,形成了鲜明对比。司徒景也喜欢杂学,可惜以前的伴读不喜欢,就是为了迎合他勉强学了,学得也是不伦不类,他想找个人讨论都不行,对贾瑚的好感,又有所增加。
宫学辰时两刻开始上课,每节课三刻钟,巳时一刻休息一刻钟,可以用些茶水点心,巳时两刻上第二节课,午时一刻下课。因为下午还有一节课,伴读们中午都是不出宫的,就在宫里用午膳,青阳宫的偏殿设有许多隔间,有想睡午觉的,可以去那边小憩片刻。小皇子们都是跟着母亲住的,后宫距离青阳宫有段距离,三刻钟的午休时间他们一般也不回去,就在青阳宫用膳、午休。
司徒景是个例外,青阳宫和东宫隔得很近,他每天中午都可以回去,而且东宫就是个缩小版的皇宫,前殿后宫俱全,职能划分明确。司徒景在前殿有自己的书房,他每次回去都把伴读们带上,而其他皇子,就不可能这么做了,包括司徒律也不行,他们没有自己单独的地盘,他们和伴读见面,只能是在青阳宫。贾瑚再次感到庆幸,跟对了人就是好,待遇都要高得多,午睡还是单间。
午休过后,未时正开始上课,未时三刻下课,一天的文化课到此就结束了。到了申时,还有一个时辰的骑射课,不过骑射课不是必须的,全凭皇子皇孙自愿,他们要上,他们的伴读就得跟着,他们不上,伴读就能提前回家。司徒景显然是要上骑射课的,尽管他去了,也只有观摩的资格。十五皇子不上骑射课,贾珠可以先回家去,他跟贾瑚说了声,说他先回去再打发人来接他。
贾瑚急着去练武的校场,匆匆点头应了声,他们家住得不算远,车夫送了贾珠回家再来接他,时间也是充裕得很,而且从明天起,车夫也不用一直等在宫外了,申时之前来宫门口接人就是。
到了申时,四个班的学生在校场汇合,除了司徒律和司徒景,玄字班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也来了,他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样不说,穿得还一样,两个人同时往面前一站,晃得贾瑚眼都花了。
只见双胞胎兄弟的一个伸出手,拍了拍司徒景的肩膀,叹息道:“景儿,你这是何苦呢,来了也只能看别人练习,还不如回去歇着。”另一个没说话,只是附和哥哥或者弟弟的话点了点头。
司徒景眉头一皱,不悦道:“十一皇叔,皇祖父可没有说过,校场不许我来。”即使知道十一皇子没有歹意,听了他的话,司徒景还是很不高兴,他又不是陶瓷娃娃,他们何必那么小心谨慎。
十一皇子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想该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司徒律就走了过来,讽笑道:“十一没有说错,这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司徒景扭过头,狠狠瞪了眼司徒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十一皇子忙道:“景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九皇兄,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十一皇子心里恨死了司徒律,他明明只是担心景儿身体不好,只能看不能练,看了心里难过,才想劝他回去的,他跑过来插嘴做什么,被他添上那么两句话,他们倒像成了一伙的,而且是合起来欺负司徒景。
司徒律无论如何,也是父皇的嫡子,就是比不得太子哥哥得宠,也是父皇比较看重的。他和十二不一样,他们是被认为不吉的双生子,一生下来还没了母亲,从小是被奶娘照顾长大的,要不是太子哥哥对他们还算关照,他和十二的日子,真是好过不起来。太子哥哥就景儿一个宝贝儿子,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他们捧着他还来不及,哪里敢欺负他了,得罪了太子哥哥可不是好玩的。
司徒景神色一凛,沉声道:“十一皇叔,我不会误会你的,我知道你和九皇叔不一样。”
十一皇子这才放下心来,他和司徒景又说了几句话,拉着十二皇子走了,从头到尾,贾瑚都没听到十二皇子开口。他实在好奇,就压低声音问简明,十二皇子怎么老不说话,难道他们兄弟还有分工不错,一个管说话,一个管别的。简明摇头道:“十二皇子天生不爱说话,就是圣人问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作答。”简明是太子妃简氏的娘家侄儿,跟随司徒景的时间算是最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