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妈妈嫌老头烦,赶苍蝇似的一个劲儿挥手。
邢沛听到老两口在后面嘀咕,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裴老爷子也看着他,两人同时心虚地拿开了眼睛。
邢沛撞了撞裴青还:“喂,你爸妈是不是在后面议论我两?”
裴青还伸手揽住了邢沛的腰,揽得他浑身一抖,腰部肌肉瞬间绷直了:“你干什么?”
裴青还面不改色的:“让他们议论去。”
邢沛挣了挣,又被裴青还揽了回来,邢沛竖着眉:“你抽什么疯?”
“你不是一直在意我向我爸妈隐瞒吗?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在别扭什么?”
邢沛抓着裴青还的胳膊,窝了一口气:“你这是在报复我咯?”
“我在秀恩爱。”说着还凑近邢沛耳边,“我在报复他们,那两秀了我几十年。”
邢沛从耳根子开始变红,有些羞有些恼,但心窝里那汪焦糖又开始沸腾着冒泡泡。
他们在客厅坐下,裴妈妈端来一壶凉茶和一碟米糕,招呼他们吃喝就去了厨房。裴青还想去帮忙,却被邢沛抓住了。邢沛使劲给他使眼色,裴青还要是走开了,他和裴老爷子坐在这儿,空气都得冻起来。
裴青还立马会意,很自然地问道:“爸,你最近那个钢琴进阶教材编写得怎么样了?”
“一半了。”老爷子拿拳头掩住嘴,咳嗽了两声,“你电影拍得怎么样?”
“已经拍完了。”
……
邢沛见机,赶紧端起茶壶:“老师,喝点茶。”
裴老爷子赶紧把茶杯拿起来,双手捧着接住邢沛的壶嘴。满满一杯,老头一口气干了。
……
见茶壶又回到了桌子上,老头也拎起茶壶:“天热,小邢也喝点茶。”
邢沛忙不迭捧起杯子……
邢沛一边喝他老师头一回给他斟的茶,一边又给裴青还使眼色,这人完全没注意到这尴尬得让人窒息的气氛似的,悠闲地吃着米糕。看邢沛瞪他,把米糕喂到他嘴边:“挺好吃的,你不是饿了,吃一块?”
邢沛牙齿咬得咯吱响,恨不得把茶杯塞裴青还嘴里。
还好这时裴妈妈转了过来,指名邢沛:“小邢,你来帮我尝尝这红绕肉的味道。”
邢沛松了口气,但走到厨房门口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看到裴妈妈把阿姨给打发出来了,这是要单独把他叫过去算账吗?怎么有种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只不过这个“虎穴”里的香味儿直让人咽口水。
裴妈妈夹了一小方油亮发颤红烧肉,举起来凑到邢沛嘴边。邢沛只好别别扭扭弯下腰才能接住。
裴妈妈眯眼笑着:“怎么样?差盐吗?”
“不差,刚刚好。”
“那就好。”说着裴妈妈把筷子放在了旁边,正了正色,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邢沛赶紧抢先道起了歉:“师娘,在瞿老师婚礼上那件事全是我的错,跟裴师兄没关系,我会自己去跟瞿老师说。”
裴妈妈宽松地笑了笑:“我这两天已经跟小瞿打电话说了,没事儿,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就是觉得自己挺不懂事,给你们添堵了。”
裴妈妈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不挺懂事了吗?别想了,过了就算了。”
邢沛笑了笑:“我给您端菜出去吧?”
裴妈妈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急,小邢,阿姨有东西要先给你。”
“嗯?”
邢沛立马想起自己向裴青还要“传家宝”的事儿,又尴尬极了。他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事儿,看来裴青还是真替他说了。
他讪着脸,挺难堪:“不是,师娘,那个……”
话没说完就被裴妈妈拿出的一枚玉质佛牌打断了,她把拿枚玉牌放到邢沛手里。邢沛一看一摸,这触感就是上佳的羊脂玉。
“不是,我……”
“邢沛,你拿着。”裴妈妈用命令式的语气,却又用一种异常慈爱的眼神看着邢沛,让邢沛拒绝的话难以说出口。
裴妈妈拍了拍他的手:“他姥姥留给我的物件不少,但都是女人家的东西,我挑来挑去,都不适合你。”
她眼睛垂下来,目光落在这块通透的玉石上。这块玉跟一般看到的玉石挂件不太一样,几乎是块上好的籽料,打磨得方正,表面只有一层浅而粗糙的雕痕。
“这块玉是青还奶奶替他求的。他奶奶一生信佛,我怀了青还,老人就吃素念经,和寺院的师傅一起供的佛牌,求的是平安,青还一出生就给他戴上了。”
邢沛听到这么个来历,这更不能收了:“师娘,这个太贵重了……”
“不贵重,你听我说。他一直戴着,十二岁那年因为线头老旧断掉就弄丢了,回来挨了他爸一耳光。老头这辈子就打过他一次,那时他奶奶刚过世,他爸怪留给他的东西不珍惜。幸好捡到的是个没有贪恋的人,才又回来了。再给青还,他记他爸那一耳光的仇,说什么都不戴,我知道他是怕再弄丢,所以我们替他保管到了今天。”
“父母不能一直替孩子保管他的东西,父母也不能陪孩子走完一辈子。现在青还有你了,就像这块玉,本来以为找不回来了,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们手里。你跟他也一样,兜兜转转还是在一块了,冥冥中都有注定的。所以现在交给你替他保管着,戴在你身上,也能保佑你平安顺遂。”
邢沛听懂了裴妈妈的意思,这是把他们儿子的下半辈子也交给了他,邢沛不由得喉咙有些发哽,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裴妈妈干脆给他戴到了脖子上,又小心地拉开他的衣领,让这块润泽的玉佛贴着他的胸口。
“我家青还看起来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实际胆小的。他越是觉得贵重的东西就越不敢伸手,就像这块玉,他怕再弄丢就不敢戴了。所以他做得不好的你要告诉我跟他爸爸,你小,怎么也不能让你委屈。”
邢沛垂着头,听到这样窝心的话,快要哭了,但是只能硬撑着:“没有,他做得很好,我没有委屈。”
“那就好,青还还是很会照顾人的,我跟他爸的生活都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还是怪我们年轻的时候工作太忙,不称职的父母总会养出特别会照顾人的孩子。他会对你好的,我跟他爸也会把你当自家人看待,随便一点,怎么这次比以前还拘谨?”
邢沛嗯嗯两声,赶紧端着菜逃似的跑了,他怕再呆一会儿真的哭出来,就丢脸丢大发了。
第101章 醉了
邢沛端着菜,眼睛红红到了餐厅。
裴青还看他这样子,赶紧问:“这是怎么了?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邢沛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但是又很快拉开衣领,把佛牌掏出来让裴青还看。果然,裴老师抬了抬眉毛,很有些吃惊。
“竟然把这个给你了。”
“还是还给你吧,说你奶奶替你求的,从小就戴着。”
邢沛想摘下来,却被裴青还按住手:“你戴着挺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代替我保佑你。”
“你还能保佑我?”
裴青还笑:“你可以拜拜试试。”
邢沛差点被一口气咽住:“裴老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看你可爱,想逗你。”说着还上了手,捏了邢沛的脸,又在他头顶薅了两把。
邢沛终于受不了,踢了他小腿一脚。
突然一声炸雷,吓得邢沛一抖,裴青还赶忙替他托住菜盘:“小心点。”
外面天色骤变,跟傍晚似的黑云密布,阿姨打开了客厅的大灯,在风雨交加的雷声中吃了一顿算得上温馨的饭,裴老爷子更是拿出了他珍藏三十年的茅台。
两杯酒下肚,裴老爷子也放开了一些,硬是要跟邢沛喝两盅。裴青还拦着他爸:“他不能喝,两杯就醉了。”
“在家喝点没事,醉了你领他去睡觉就是。”老爷子坚持。
这时候邢沛哪还有不喝的道理,接过酒瓶,主动给自己满上,站起来敬老爷子酒:“祝老师身体健康。”
老头摆摆手让他坐下:“别叫老师了,叫叔吧。”
邢沛有点不好意思,闷头干了,脸就有些红。裴青还让他不要急,慢慢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邢沛又给裴妈妈敬酒。二两茅台一喝,邢沛就开始上头,拉着裴青还要跟他喝一杯,跟裴青还喝完,又找裴老爷子。
邢沛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开始吐真言:“裴叔,我二十多年没怕过谁,就怕您来着。”
老头也不太好意思,告诉邢沛对他严厉是打算把衣钵给他继承的,还有家里那架百年古董钢琴也是打算传给他,却没想到他心思不在这儿。
老头拍着邢沛的肩膀:“算了吧,以后不为难你了。”
听他这么说,邢沛撑着头想了想:“老师,裴叔,您还是接着为难我吧,我想要您那架琴。”
“好说好说,一家人怎么都好说。”
老头转移了话题,邢沛不死心,又给老头倒酒,想一鼓作气把他给喝倒了就能拿下那架古董琴。四个人一共喝了老爷子两瓶茅台,不出意料,邢沛是第一个趴下的。
裴青还把他扛到楼上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脱了衣服,拧来毛巾,把他身上闷出的热汗擦了一遍,才把人放进被里。裴青还也去冲了个凉,外面是瓢泼大雨,屋里开着冷气还是有种湿闷的感觉,一点也不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