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到康熙四十三年,每年生一个儿子,却只有第二子活了下来。但是那个孩子也在去年夭折了——胤誐彻底把她给冷了下来。孩子一个一个地生,养都不会养。
胤禟就是看不上胤誐这一点——小妾不会养,你不会把孩子给嫡福晋带着吗!别的府都是这么来,偏偏你要例外。死了儿子也是你自己作!
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从来不得她家爷的宠,直到她怀了孕,胤誐才愿意多看他一眼。又因着府里只剩下一个病歪歪的三阿哥时,胤誐才想起嫡福晋的好处来。
但是如今,后悔的人成了胤誐。
“我看十嫂子也是难……”十三福晋兆佳氏如今是儿女双全,哪怕胤祥心里还存着瓜尔佳氏的一份情,但是迟早会叫她兆佳氏满满地给填上。
完颜氏摇头:“苦尽甘来本就不易,想待时而不得,这才是悔恨。”
兆佳氏笑笑,“我只盼着我们家也好好的,孩子们也好好的。”
想起丈夫午夜梦回里满额头的汗,完颜氏脸上笑着,心里却是翻起浪来,苦涩得不得了。
等到送了家里的两个小子到宫里,完颜氏就结伴与兆佳氏去永和宫里请安。四福晋带着侧福晋富察氏也恰好在场,瞧着面色也算不得好。
“你来得正好,今年万岁诞辰,该做如何打算?”
这是静得没话说了才挑起来的一个话头子而已,但是偏偏德妃带着两个媳妇儿,外加一个十三福晋,四个人还说得挺来劲儿的。
好一会儿,才见到德妃面露郁色。
三位福晋又是各种劝,各种哄,才把这位如今快五十岁的德妃娘娘给哄开心了。
“小十四家的,你府上孩子也大了,近日里可有好消息?”得知四阿哥府上、十三阿哥府上均有孕事传出,乌雅氏又把视线对准了完颜氏。
完颜氏苦笑不已,她家爷最近睡都睡不好了,哪里有心事去和女人滚床单了!完颜氏也没敢告诉德妃这事儿,这要是说了,那更加不得了。
“我们爷这几日回来,非要带着两位小阿哥一起睡呢。弘音缠着他阿玛缠得有些紧呢……”完颜氏不得已将两个儿子给搬了出来。
乌雅氏抿着唇想了想:“是该让两个小阿哥和他们阿玛多亲近亲近呢,如今让着万岁爷养了一年,都得快不记得自己的阿玛了。”
兆佳氏与乌拉那拉氏赶紧附和称是,她们俩不是没有看出完颜氏的纠结,再加上之前,兆佳氏就已经和完颜氏交过心。
“小十四如今越发长大了,都不跟额娘说贴心话了。”
“直郡王与废太子处,应该照何种用度?”胤禛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脸,但是眼神却透露出一些担忧。
康熙哪里知道如今大儿子与二儿子是个什么用度,他只管让人把惹他生气的两个混蛋儿子绑下去,昭告天下,却不再管后续。
等招来人一问——才知道自己的曾经宠爱的两个儿子如今遭的是什么罪。
都是十一月的天了,各宫的碳与享例都已经由内务府各处分发了。但是直郡王所禁之处,与废太子所禁的咸安宫居然连一日的两膳都送地不像话。胤禛没有直接说大内有人克扣两位待罪阿哥的份例,就是要直接让皇帝亲自来裁决背后之人。
皇帝处置了直郡王与废太子,却没有说是要剥夺宗室权利,该享受的待遇却是不能少的。只是胤礽如今不再是太子,太子之例不能享,可却没人知道废太子是走个什么例啊?
再加上这紫禁城原本就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太子已废,毓庆宫一应搬进了咸安宫。这三天之内,竟是几乎无人过问……怎么能让皇帝不恼火。
再怎么着,他的儿子只能有他来打骂惩戒,别人借手落井下石是个什么意思!
“多谢四弟了。”胤礽着一身暗鸦色的长袍,没有戴帽子。脸上表情平淡到了极点。
上一世康熙废太子时,胤礽在朝堂上可不是这个样子,甚至与皇帝起了争执。最后由人架在了地上,好不心酸。
这一世,他就像认命一般,没有抵抗,更加没有为自己辩护过一句话。
“二哥保重。”胤禛也不多说。
出了胤礽的院子,正看到弘皙往这边来。
“给四叔请安。”身长玉立的少年只不过比自家的大儿子弘辉大了一岁而已。
胤禛看着弘皙的眼睛,眼角是红的,眼球上布着一些血丝。
“好好照顾你阿玛。”
弘皙注视着胤禛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走进院子里。
“阿玛。”
“见过你四叔了?”胤礽低沉的声音在初冬的北风里显得格外萧瑟。
十来岁的少年点头:“是,四叔已经走了。”
胤礽没有在说话,弘皙亲自从室内拿了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这位风流了三十年的男人,如今闭着眼,靠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深灰色的披风。午后的阳光有些冷,时常有风呼啸着卷起院子里枯黄的落叶。
弘皙不知道自己的阿玛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他轻声走出院子,叮嘱守在门口的人两句,这才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良久,院子里的男人睁开眼,一双凤眼早已没有当初的星光。眼角似乎是带着泪,薄唇微张,像是在说些什么。
第30章 【康雍时代】
“……废皇太子后,胤禔曾奏称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着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龙椅上的天子,勃然大怒。
台下的明珠低着头勾唇笑了。
废太子,直郡王,诚郡王……
亦或是昨日风光无限,今日被贬到污泥之中的八贝勒。
谁都不会是那个人。
乾清宫大殿里,跪在地上的八贝勒胤禩额头触地,久久没有抬起来。
阿灵阿,佟国维之流已经是冷汗淋淋,八贝勒党羽都不敢去看康熙的眼神。
“今马齐、佟国维与胤禩为党,倡言欲立胤禩为皇太子,殊属可恨!朕于此不胜忿恚。况胤禩乃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今尔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为皇太子,不知何意?”
其母又系贱族……
哈,胤禩都已经察觉不到身体的麻木了。良嫔卫氏确实不是康熙计划之内的女人,而他胤禩更加不是康熙期待之内的儿子。
过往恩宠与圣眷,就如果云烟一般。甚至都不像存在过一样……
“娘娘!”
两个宫女扶住了泫然倒地的良嫔卫氏。
良久,卫氏靠在软榻上,睁开了眼睛。
“我命低微,我族亦卑贱。可我儿胤禩,却是皇孙贵胄……可如今,不过他的一句话,我儿永世不得抬头……”
八福晋郭络罗氏看着怯生生的弘旺,心中越发恨起来。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恨谁,从前大家都说八阿哥与她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等到胤禩当差,在朝中声望渐渐加强,八贝勒府门庭若市。哪个不是羡慕她这个当家福晋的?
她尽量不去想,为什么这么多年的独宠也没能怀上一儿半女。别家的孩子的笑闹声传到耳里,自己只当没有听到。压下心里的酸涩,却把府里的侍妾看得更紧一些。
皇室中子嗣艰难的并不少见,但是如八贝勒这般,有了庶子庶女,依然被万岁爷称作“无所出”的,——独此一例而已。
“如今还有什么期盼?”郭络罗氏低着头,精致艳丽的脸上堆满死气,“年前封爵就没有我们爷的份儿,如今,梦该醒了……”
在太子被废后,紧接着备受群臣期待的八贝勒被圣上大斥特斥。至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夺嫡之争暂时告一段落。
年关将至,封笔之前,皇帝总算发话,将暂时圈禁的大阿哥与八阿哥放了出来,但是太子仍然幽禁在咸安宫内。
年关边上,康熙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心情。冬至节日里,冰嬉也任由着来,甚至是带着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同前往。
一堆人就看着结冻成冰的湖面上,来来去去的汉子们红着脸蛋玩得不亦乐乎。
十一月底,皇帝下旨册封胤祉为和硕诚亲王,胤禛为和硕雍亲王,胤祺为和硕恒亲王。胤祐为多罗淳郡王,胤誐为多罗敦郡王,而胤禟,胤祹,均为固山贝子。
胤禟抿紧唇,跪下接旨,面上未有不豫之色。
而沈惜则是懵懵懂懂,按理来说,并不该是如此的。今年出了年就分封过一次诸皇子。他原是晋了贝勒的,如今怎么说,给个封号啊!
而毫无封赏的皇十三子胤祥,头两年跟着胤禛在江南办了两回差事。这几年江南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做,康熙就跟忘了有这么个儿子一样。
封笔之前,工部与兵部将前年开始研制的加入原始轧钢技术的钢炮,宣布正式投用。而在这次众皇子晋封中,稍落下乘的九阿哥与十四阿哥随即就接到了晋封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