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皱皱巴巴就是村长的妻子啊。
皱巴巴脾气还挺好,秃噜完了接着跟翻译唠嗑,翻译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盛源。
皱皱巴巴正在洗的草药是准备给柳曜带回国补身体的。
至于解毒的药,柳曜正吃着呢。
桌上那一盘子看不出是什么玩意的就是解毒的。
盛源心想这老头还挺会卖关子。不过还是得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盛源准备等事情过去再来一次,帮这些老头老太太走上致富的道路。
柳曜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在那里一口一口吃着菜,时不时地咳嗽一声。
晚上他们就在挤在村长的房间里睡土炕。这一晚上,柳曜终于睡了一个没有梦境的长觉。
漫漫长夜里,药效经过肠胃的吸收快速的把毒素吸收瓦解了,记忆的碎片正一片一片拼成原来的画面。
像是终于把表面的泥土刮净的白色瓷器,第二天柳曜醒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苏小青,包括黑屋,包括海城,还包括心里隐晦难以说明的那个司朗。
蒙在眼前的那片毛玻璃不见了,所有前因后果起承转合都一并涌现在柳曜的脑海里。
盛源看到柳曜的眼睛又像以前那么明亮的时候简直泪如雨下,他攥着村长枯柴一般的手连连鞠躬。
村长不屑的白了盛源一眼,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这老头说什么了?”盛源问翻译。
“他说你这个胖子为什么把自己喂得跟猪一样,把柳曜养的那么瘦。”
“……”
盛源笑了,还是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也替自己的好兄弟鞠躬。
当年接受了柳政泽的救命之恩,村长一直记在心里。他没有跟他们说,给柳曜吃下去的草药是五百年才长出那么一株的神草,是从自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家宝,给多少钱都不换的。
一报还一报,他们只是很朴实的平凡人。
在回去的飞机上,盛源问柳曜,接下来想干嘛。
想干嘛?
想回国,回到南方,回到了海城,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想坐在教室里上课,想去书店打工,想去咖啡店里喝奶茶。
想去海边见妈妈。
想去见那个对他一直很好的司朗。
想在午睡零响起的时候,睁开眼就能看见他。
独属于二月的潮湿雾气笼罩着海城,柳曜没有搭公交车,而是像当年她和她的妈妈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沿着大街小巷,穿过桥洞,重新定义着这个城市。
好久不见。
二十分钟后他才发现他这句好久不见好像说早了。
当他站在出租屋门前的时候一下变得凌乱了。
楼呢?楼没了?
他离开的这五个月里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说为了整改城市面貌,这个屹立在棚户区的独栋被拆了,周围的棚户也不见了。现在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周围是林荫棚遮盖的连廊,广场中间有石板凳和几个健身器材。
再比如说许爷爷上半年收益好,把店面扩张了。
再比如说他现在有了盛源叔的实力支撑,柳政泽的案底有机会被翻盘。
再比如说……坐在来到海城的高铁上,从旁边大爷手里拿的报纸看到了司朗父母被拘留的消息。
很多意外,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不知道司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回想到他们三个人围着蛋糕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回想到司朗那天喝得烂醉却很开心,说着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过生日的那些情景。像藤条,一下一下抽着柳曜的心。
他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走到了许爷爷的书店门口。看了看新的门面,推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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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再聚首
如果不曾相遇,也许心绪永远不会沉重。如果真的失之交臂,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一个眼神便足矣让心海掠过飓风。
——汪国真
还是原来的布置,书架多了几排,檀木香里还是那熟悉的的油墨的味道。
前台的许爷爷还是穿着笔挺的唐装,头发梳的根根分明。
今天看的书是《做西餐你必须要知道的事》。
柳曜走进去,像第一次一样先是进店逛了一圈,然后走到前台:“请问您这里招钟点工么?”
“不招,已经有了。”
许爷爷把书角折了个页,才把老花镜摘下来抬起头。
两人对视。
霎时间,错愕、委屈、心疼、激动,无数个夜里同一盏灯下,许爷爷对着夜空的祷告灵验了。
许爷爷哭的像个跟母亲分开了五个月的孩子,抱着柳曜就一直哭,哭累了才抹了抹眼泪,听柳曜讲这五个月发生的事情。
柳曜只是避重就轻的讲了一下他的经历,他没有把那些残酷的东西讲给许爷爷听,他怕许爷爷担心。
但是许爷爷光是听他讲的这些小麻烦就又泣不成声了,柳曜高估了许爷爷的心理承担能力:“孩子啊,你可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五个月我是怎么过下来。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爷爷你现在这里招了别人么?”
“什么别人?没有别人,一直是司朗来帮我干活,干了活他也不拿钱,就说攒着等你回来了给你。”
“司朗现在……”柳曜看着许爷爷,想试探的问一问。
“啊,那孩子现在没有以前那个劲头了,话也少。一会儿也该过来了。”许爷爷说完叹了口气。
柳曜没再问下去。找了个小蒲团往书架旁边一坐。
书店里很安静,还有好闻的油墨味。柳曜支着脑袋在旁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二月的天黑的还很早,空气还捎带着一些冬的萧瑟。柳曜穿着厚厚的外套在沙滩上驻足,远远地凝望着海面的落日余晖静静地消逝在天际,渐渐和夜空接壤在一起。
大海还是那个大海,但是每一朵浪花都是陌生的。
司朗也不再像之前的那个司朗了,他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了第二个柳曜。
心思沉重,患得患失。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说起。有个少年踩着阳光走到自己身旁,从那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司朗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在孤寂的马路上穿过一个又一个路灯,背影孤单而又寂寥。
他曾在这条街上奔跑,像风筝一样抵达过天空。现在他独自一人,灵魂摩擦着地面孤独地流浪。
走进那条曾深夜闯进的街道,红蓝色交替的灯光不见了,寂静复寂静,但是曾在那里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司朗刀削一般的肩膀承担着浓重的夜色走进了书店,习惯性的想坐在那个小蒲团上靠著书架温习过去的时光。
正往那角落迈着的步伐停了下来。司朗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看了看许爷爷,许爷爷一直在笑没有说话。
司朗挨在柳曜身边坐了下来。安静的观察,像在教室里赶在午睡铃响起之前多看两眼他睡觉的样子。
柳曜曲着腿,脑袋靠在膝盖上,向前弓的肩膀似乎比之前又瘦削了,衣服领子敞开着,前胸的肌肤在灯下反着一点亮光。
再次相见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百般难过与思念,到了嘴边也只不过是化为一句好久不见。
柳曜动了一下,大抵是觉得这样睡觉太酸脖子了,脑袋不自主的往后仰去靠在书架上。调整完姿势之后似乎又觉得灯光有些晃眼便把眉头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刺眼的灯光不见了,冰凉的手指轻轻戳在眉心上。
全世界这么对他做的人,只有司朗。
在他刚见他的第一天就那么做了。
“好久不见。”
柳曜睁开眼睛看着司朗。
虽然这句问候迟到了五个月。
“醒了?”
“你瘦了。”
“你也是。”
“不想跟我拥抱一下么?”
“想了整整五个月。”
磨难与磨难的交集是理解,悲痛与悲痛的交集是共鸣。
“瞅你俩,就差没亲到一起去了。”许爷爷坐在收银台后面打趣。
司朗和柳曜的脖子都跟着一红。
“今天咱们早关店,出去吃口好的。”
三个人顺着这条街走着,许爷爷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柳曜和司朗。两个并肩的少年肩上扛着的不是清风明月的舒朗,而是万里凝霜月落北海的依靠。
“许爷爷,这是哪啊?”三个人走到一处居民楼楼下。
“还能是哪啊,我家!”
上到二楼,推门进去。许爷爷“啪”的一生点开了客厅的灯,屋子很大,但门口只有两双拖鞋。
“一直没想着家里还能来人,你们就凑合一下光脚吧。”
“这不还多出一双么?”司朗问。
“我让你穿了么?”许爷爷跟司朗打哈哈,柳曜在旁边捂嘴笑了。
两人应了一声就进屋了。许爷爷换了一身衣服带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柳曜和司朗窝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各自讲了讲这分开的时间里经历的事情,大多也是报喜不报忧,但对方还是能猜出个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