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洛云亭来到上午来过的银杏树旁,天色尽黑,这里更是幽暗,高大的银杏树挡着角落,谁也不知道这里有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其实他和洛云亭什么也没做。他这个人,话其实很少,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他都不知道什么话是应该说的,什么话是必须说的,他只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但大多数时候,他什么也不想说。
人之所以想说话,是因为心里有想法,说话,只不过是把心里的想法以口头的形式表达出来。可是,世人偏学会了虚伪的一面,明明心里没有话,嘴上却有话,明明什么都不想说,嘴上却客气周旋,这是错的吗?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过得容易一些,所以学会了很多花哨得东西。
他不愿意这样,也许他的方式过于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所以经常不是他碰壁,就是壁碰他。
他这样的态度,不仅仅体现在和其他人的来往上,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同样的。他心里没有什么话要对洛云亭说,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满心的喜欢,时时刻刻地看着这人,时时刻刻地待在这人身边,他便觉得快乐。
这是他的喜欢。
可是他知道,很多人的喜欢不是这样的。有人说的喜欢,是说有灵魂的共鸣,是有思想的碰撞,也许你会说,你们曾读过同一本书,对一件事情有着同样的见解,你们有相似的三观,你们有共同的理想……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只喜欢洛云亭的样子。
他喜欢洛云亭的美貌,喜欢他乌黑的头发,浓密的长眉,喜欢他清冷的眼眸,长长的眼睫,喜欢他笔挺的鼻子,浅红的唇,喜欢他白皙的脸庞,清瘦的身形。
他喜欢这人的气质,喜欢他温温柔柔又冷冷淡淡的样子。
他喜欢这人给人的那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他喜欢他把自己隔绝起来的那个小世界,他喜欢他好像什么都不慌不忙的样子,喜欢这人好像对一切事情都能够掌控应对的样子。
可是他更喜欢破碎这人自持的样子——他分明能看清这人温柔背后的无情,冷淡背后的狂躁,不食烟火背后的入世,无所在乎背后的在乎,胜券在握背后的无力。他有时想打破他那副端坐在玻璃罩子之后模样,让他只在自己面前,展露形迹。
所以他喜欢吻洛云亭,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人才会露出本来脆弱的样子。
所以他在别人面前牵这人的手,因为他会露出挣扎的模样。
可是,他又一点也不愿意强迫他。
这太矛盾了,就像你想保护一个人,心中却藏着伤害他的欲望,你想抚摸一道伤疤,心中却藏着撕开这道伤疤的欲望。
但无论如何,你不能说他不爱他。
他爱他。
他对洛云亭是坦诚的,所以他对这人所有的表达都是因为他想,而不是因为别人说应该这么做——如果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应该送这人一朵玫瑰,那他便会送他,但如果别人告诉他,今天你应该送你爱的人一朵玫瑰,这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亲近这人的欲望,想要亲吻他的欲望,想时时刻刻不与他分开的欲望。
洛云亭对自己呢?他在乎,但又不在乎。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其实自己对洛云亭渴求的并不多,他只希望,他在这人心中是特殊的。他不需要这人像自己迷恋他一样迷恋自己,他只希望这人喜欢自己,是和喜欢别人不同的那种喜欢,是唯一的那种喜欢。假如人的心可以分成一百份,那么他会把一百份都给这人,而这人呢,如果他一份都不给别人,但独独给自己一份,自己占着那九十九份,自己也不会难过。
可是洛云亭一丁点也不许给别人,不管给多少,这人要给也只能给他。但是洛云亭也不可以一点也不给他,因为这人不给别人,也不给他,就相当于他和别人是一样的——不可以。
这是什么心态呢?是错误的吗?是病态的吗?
不,这就是他的想法,他的爱情。他不知道其他人在年少时,是否是这样,也不知道年纪渐长,他们会不会变,他自己又会不会变,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这样想,这就是他对洛云亭的爱情。
黑暗里,他和洛云亭谁也不说话,晚上的凉风吹得他冷,他只穿了一件短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靠着洛云亭坐,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把头靠在洛云亭的肩上,这人身上淡淡的味道让他沉溺,他努力去呼吸这味道——温柔的、幽寂的的淡香。然后,靠着靠着,整个人就蜷缩进了这人的怀里。
洛云亭的怀抱很温暖,但他仍觉得不安心,他转了一个方向,转而面向这人的腰腹,双手伸进这人的外套,隔着里面的衣服,抱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腰腹。
“冷。”他低声说。声音低沉含糊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洛云亭却听清楚了。
然后他听到这人轻笑,连同感受到这人腰腹的颤动,洛云亭说:“刚才说要把外套给你,你又不要。”
“我不要外套。”
“那你要什么?”这人的声音像是从他头顶上传来,又像从他和他相贴的腰腹部传来,又像从他心底里传来。
他没有回答洛云亭,而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洛云亭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的头发,他觉得发根有种酥麻的感觉,很舒服,顺着头皮的神经,往心里钻。
良久,他听到洛云亭低声问:“你觉得委屈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他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这个人一贯不喜欢掩藏,有时候他会逃避,但不管如何,他都在做着他情绪所支配的行动,在表达他情感上的欲望。他曾说过,他虽然看起来冷漠,对其他人的事情毫不关心,甚至表情也不多,但是他的情绪和心思却很好猜,因为他不会刻意掩饰。
对于洛云亭的爱,他甚至多了去表达的欲望——其实是来源于这人的拒绝吧。如果洛云亭不拒绝,也毫不掩饰,他倒是没有必须要去表达的欲望了,可是这人那时候低垂着眼睫,对他微微摇头,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
所以,他是委屈的吧。
可是他不愿让洛云亭勉强,矛盾的是,他竟有时为这种“隐秘的拥有”感到快乐。
他本不愿表达,但不知为何,在洛云亭问出这句话后,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他感觉到这人拨弄自己头发的手顿住了。洛云亭沉默了许久,说:“对不起。”
他从洛云亭怀里坐起来,试图在黑暗里看清楚这人的脸,和表情,可是只有微微的月光从银杏树的枝叶间透过来,他看不清。但此时的洛云亭,仿佛沉默在一片浅淡的忧伤之中,就这样坐着,身形未动,他却觉得这人忽然被孤寂笼罩了。
他不喜欢这样悲伤的他。
他伸手去抚摸洛云亭的脖颈,凑近这人吻他的唇角,洛云亭没有拒绝。也许是月亮稍稍移动,也许是刚才遮着月亮的云飘走,光线稍稍亮了起来。
他轻轻舔咬着他的唇,这人任由着他的动作,他试图舔舐这人的门齿,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挠,就进入了这人的口腔,这里柔软又令人沉迷。他微微抬眼看洛云亭,这人的表情还是那样冷静自持,但是微微蹙着眉,半合着眼,眼睫像黑色的蝴蝶,不安地抖动。
他感觉洛云亭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人一只手撑着花坛的边缘,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洛云亭的呼吸加重,但一点也没有拒绝,整个人都是一副顺从的模样。
他凝望着这人的眉眼,终于从他隐忍的表情下,看到一点点快乐。
他的唇稍稍离开洛云亭,去亲吻他的下巴,这人的下巴很瘦,看起来很脆弱,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向上,吻上他的耳朵,他的颤动愈发厉害。他停留在这人耳根的位置,抚摸着他的头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没关系,因为我爱你。
他确信这人听见了,因为这人抓着他手臂的手,倏忽收紧。
【作者有话说:看文收藏,谢谢小天使们~】
第40章 话剧(二十一)
第一次筛选的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江澜拿到了通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家,高二入选了九个班,高一入选了十一个班,一班、二班、七班都在其中,大家一片欢欣。
距离第二次筛选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这三天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配音磨合,租服装道具,然后再将表演磨得更好。
配音其实并不算太难,配音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降低演员的难度,因为会担心表演的时候演员忘词,如果配音,演员只需要记住走位和动作就行了。配音报名的人还挺多的,因为不用露面,还可以照着台词念。班上英语好的同学不少,因此找配音就不像找演员那样吃力了。
第二个问题是服装道具,这个得去学校外面租。因为这个事情,又得跟赵文请假——赵文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对谁来说,他们班进入二轮,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他这个班主任,一点忙都没帮上,总不能拖后腿,这个假还是要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