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写!!我写我写你松手!!!”郑佳期尖叫。
明宸慢慢松手,绕过茶几坐回原来的位置,期间这么大的动作,他左手竟然还端着茶杯,没有一滴漏出来。
郑佳期伏在茶几上,半晌不动,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花得不成样子了。
桌上有张不知道什么的通知单,他翻过背面,拿了只圆珠笔,慢慢写起字来。
明宸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你不是喜欢司延安么?为什么这么做?”
郑佳期埋着头,不答。
一会儿,明宸又问:“我听说了,以前侯文昌要潜规则你,是司延安把你救下来。你现在这么做,不仅莫名其妙,还忘恩负义。怎么想的?谁指使你的?”
郑佳期依然不答,手上慢慢动作。
明宸把一只耳机塞上,抱着茶杯发了会儿呆,也没喝,听着那首《夏日风》。
闻莱是个天才唱作人,知名度最高的两首歌,分别叫《黑窗口》和《白焰火》。虽然也很好听,但明宸还是最喜欢这首夏日风,简单而温柔,让人心情平静。
听着它,就连看着郑佳期这幅鬼样子,火气都熄了不少。
“……我想让他看到我。”郑佳期笔尖慢慢动着,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明宸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救了我,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他一直对我很好。”郑佳期说:“他一直,一直对我很好。”
顿了顿:“但他眼里没有我。”
明宸冷漠地看着他。
“侯文昌说……说我帮他这一次,司延安就能看到我。”郑佳期微微抬头。
明宸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癫狂。
“他肯定能看到我……他还会永远记得我……”他说:“这一次是他,不是白逍,他没办法用出戏来忘掉我,这部电影永远不会杀青……”
白逍是《旧城区》里主角的名字,明宸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哦。”明宸没跟他扯什么会不会记得,只问了句:“记得你是个仇人?”
“…………侯总说,只是炒一下而已,很快就会澄清的,不会有影响的。”郑佳期脸色一僵。
明宸笑了笑。
道理谁不懂呢,郑佳期又不是个弱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私欲。
“写吧,写得真诚一点。我看了不满意还是要重写,何必浪费时间呢对吧?”明宸叹口气:“反正我明天放假,你什么时候写好我什么时候走。”
郑佳期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说起来,你家小区环境还挺不错的,离我家也不远呢。”明宸搓了搓茶杯:“我有时候晚上要出来跑步,路过这里的话,就上来看看你。”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郑佳期连口头的“砸你窗户泼你油漆”都会怕的人,听到这里真是恨不得晕过去。早知道在草丛里就算被打一顿也好过带这个恶魔上楼啊!
偏偏他只是个十八线演员,连立刻搬家的资本都没有!
话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明宸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郑佳期到底没敢继续耗下去,差不多十二点过,发完微博,明宸就走了。
他这一夜自然又没睡着,手腕和肘关节时不时隐隐作痛。
微博他不敢点开,只能玩点单机小游戏打发焦虑的心情。
夜里四点时,电话猛然响了,他吓得差点休克,好半天才摸回手机,指尖麻得失去了知觉。
是侯文昌。
“怎么回事?”那边声音嘈杂,郑佳期也听不出是个什么环境,也无心去猜。
“什、什么?”他哆嗦道。
“别装!”侯文昌不耐烦:“微博!”
郑佳期多想把明宸供出来,但走的时候,明宸又委婉表达了一下敢跟别人说,他就天天上来喝茶的意思,郑佳期哪儿敢。
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哭着说:“不是侯总说……过几天就澄清么……”
侯文昌那头停了会儿,听得一声冷笑,电话挂了。
郑佳期手脚一片冰凉。
***
夜里到底人少,第二天白天,郑佳期的道歉信热度爆开。
吃瓜群众纷纷感慨,见过打脸道歉的,没见过来得这么快的。感觉还在等着司延安回应,相互扯皮呢,怎么这个过程没见着,先开炮的就软了?
这也太弱了吧!
大多路人其实没什么感情倾向,吃瓜也无非是看个热闹,他们就是想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设坍塌,看着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焦头烂额的吵架,看他们在完美外皮下的人间烟火。
这种心理也说不上是十恶不赦,但对公众人物来说都是莫大挑战。
你既不能真的如他们所愿的下场撕逼,但你不撕,这些人又会觉得你怕不是心虚了吧。
换个人经历司延安这件事,其实也未必能处理得比他好。
郑佳期小透明一个,跟他对线,哪怕说一句话都跌份。但像司延安这样敢不理不睬到这种程度的,也极少。
主要是司延安一个人,工作室又是他一言堂,他不在乎。
不在乎的人,反而不容易陷入被动。
明宸已经不去想之前那场闹剧里他是不是打乱了节奏了,他只是果断地依照现在的形势,判断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是一场仗,有个输赢,如果司延安方面下场也算输的话,那不下场也可以啊。
让侯文昌方面主动认输不就好了。
这样神格就不会被降到“在人间”,危机还解决了。
只不过要一步一步来。
郑佳期这条道歉信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话语间全无保留,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写的都是自己内心的龌龊。
是他自私,是他嫉妒,是他恩将仇报,是他急功近利。
要是这封信是在什么忏悔室里念出来的,还挺合适,但这是公开微博啊!《旧城区》票房小爆,他刚刚进入大众视野啊!
虽然之前的爆料已经在自毁前途了,但好歹博了一波同情,远远没有这一次炸啊!
微博沸腾了,有位影评人破天荒的关注了一次八卦,并对他的道歉信发表了感言。
“如果这位小郑同学不是精神方面突然出现了异常,我几乎要怀疑这是一场‘摁头道歉’了。摁头只是个比喻,哈哈。”
评论里一片大讨论,阴谋来阴谋去,只有郑佳期看到,哭都哭不出来。
不用比喻,是真的“摁头”道歉啊!!!
他到现在手还在疼啊!
但阴谋论的人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觉得非常愤怒。司延安后续那堆骂声,说到底都是基于郑佳期先爆的这个料发散出来的,一旦开头被推翻,后续的真实性自然有待考证。
而且不说别的,就说你郑佳期,今天说这个明天说那个,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不过明宸去找郑佳期,还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道歉信。
翌日傍晚,养心斋二楼,三人全副武装,跟着老板娘鬼鬼祟祟进了包厢。
周三一把扯掉围巾,长出一口气:“妈呀,心姐太牛逼了吧,这装修得,简洁大方,又不失霸气,非常好非常好。”
心姐一脸幸福:“还是小周懂,问明宸,明宸就会说个好好好,敷衍我呢……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心姐出去,剩下KC团四人,立刻东倒西歪起来。
养心斋生意火爆,去年心姐盘下了隔壁服装店的二楼,和这边打通,做了一排包厢。上个月装修好,散散味儿,最近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儿离公司不算远,又是明宸的家,几人商量私人的事,琢磨一下就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心姐拿了一堆小零食和饮料上来,便不打扰他们,妥善关上门。
“打听到了?”陆芒又输一局排位,不动声色把手机放桌上,等他们各自拿了饮料,看向周三。
周三拍桌:“切,这话说的,有我出马,还能有打听不到的事儿?不就是个侯文昌吗,又不是中情局局长,你们这群死宅打听不到就不要说得很有难度了好吧。”
大家顿时就不想给他热烈的掌声了。
“侯文昌,圈内著名投资人,别看扬帆名声不显,盘子不大,但深不可测。”周三收起嬉皮笑脸。
“听我一老哥说,扬帆这几年已经收敛很多。早年侯文昌一人独大,经常在酒局上一掷千金,说高兴了就投钱,非常豪气。你们也知道,影视投资风险大,周期长,动不动就亏个干净,谁不是精打细算?要么就是钱多没处花,广撒网——但他又不是,他一次只投一两个项目,最多三个,说明钱并没有那么多。这就和他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不符了。所以,他是圈内很显眼一人。”
众人听着。
“后来我那老哥听了个八卦,知道了内情,才算明白了。”周三说到这儿,故作高深地砸了咂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平子一脚踢过去:“说!”
“……他家有钱!”周三咳了一声:“有底气,懂了吧?”
明宸和平子哦了一声。
陆芒受不了了:“一群蠢货。侯文昌多大?听说现在才三十出头,七八年前开始混这圈,二十多点的年轻人,就能插手影视投资,除了家里有钱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