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居然还有几个女生过来报名参加,比昨天好一点,算是招了十五个人,社长说:收工吧。
我有些困了,又想着晚了可能又会碰到林皓燃,于是就没说一起去吃饭,走在路上感觉饿的眼睛发黑,但是一到宿舍,突然又没有了食欲,桌子上还放着半个早上吃剩的面包,我看着那半块面包,又觉得像海绵,那疏松的孔就像一个个可怖的洞,有点恶心,我将那半块面包丢进垃圾桶。
没了胃口的我,突然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就连爬上床都有点吃力。
我喜欢被子包围我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有安全感,就像是一个强大而柔软的人拥抱着我。
这次入睡很快。
一觉醒来,宿舍都有些昏暗了,宿舍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他们有可能出去吃饭了,也有可能在图书馆学习。
宿舍很安静,我能听见水流缓缓从水管流过的声音,我能听见风吹过窗帘摇动的声音。我不否认,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轻轻地在被子上蹭了蹭眼角的泪水。但我不是孤独症,我也渴望和其他人在一起学习、吃饭、玩耍,可没办法啊,在众人面前,我总有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他们都那么优秀啊,我怎么能与他们并肩。
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我默默的想,宿舍没开灯,我又安了床帘,他们大概以为我还没回来吧。
“啪嗒——”是开灯了。一定很刺眼,幸好我有床帘。
鞋底磨地的声音,有些沉重。是安哲?
突然脚步声停了,大概是坐下了吧,不过没有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
我捂上耳朵,有些唾弃自己像一个偷窥狂一样。
突然感觉床有些晃动。
我睁开眼睛,有些奇怪,怎么这距离好像有些近?
住在我旁边的是学委,是他回来了?
不,这距离——分明是我的床!难道有贼?
我有些惊讶的瞪着眼睛,等着“贼”上来。
床帘被掀开的那一刻,我被有些刺眼的灯光闪的闭上了眼睛,又觉得一个高大的影子遮住了光,我睁开眼睛,是逆光的黄柏。
我有些奇怪,但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严肃的气氛。
黄柏撑在床边的栏杆上,但似乎没有很吃力。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分钟吧,我感觉。
黄柏问:“你睡了多久?”
我想了想还是坐起来,坐起来之后发现黄柏就在我的后面了,于是我又缓慢的转了个身:“不知道了,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
我说:“那就是四个多小时吧。”
黄柏沉着声问我:“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拽了拽我的衣服:“下来。”
我叹了口气,动了动,感觉又有了一些力气,爬起来的时候,黄柏已经下去了。
洗了把脸,转头看见黄柏背了个腰包,看起来是准备出去,可他又坐在椅子上,就那样瞪着我,又不玩手机。
我问:“你要出去啊。”
“吃饭。”
我晃了晃头:“哦,你还没吃啊。”
黄柏站起来:“带、你、去、吃。”
哦,我又晕了。
被黄柏扯到学一食堂的时候,我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黄柏在食堂吃个饭还要背包?
随便拿了两个菜,准备去结算。黄柏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强行给我加了一个菜——哦,盐焗鸡。我能说这个食堂的盐焗鸡在我吃起来是很腥的吗?
我刚想说我不吃。黄柏就开口了:“你不要说你不吃。不能退了。”
“还没付钱呢。”
“那你放回去试试。”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似乎都在看我,我很难不怀疑我如果现在放回去,他们心里会怎么厌恶我。于是我放弃,还是去付钱了。
黄柏还在一边说:“你看你吃这么少。”我心想已经很多了,我平常只吃两个菜。“你最开始拿的那两个都是素的。”我吃素的怎么了?我带发修行不行吗?吃素的对身体好。“研究说吃素容易不育。”
……这就有点。
我说:“你是我爸爸,能别说了吗?”
黄柏反而更乐了,找了位置坐下对我说:“哈哈,那我更得关心一下我的子孙后代。”
尼玛,虽然不想说话,但我也是有脾气的,这么多人呢,开什么黄腔。
我说:“你说什么呢?我又不会结婚。”虽然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可以联想的内容,现在不婚主义者那么多呢,我常常以此自居,但我现在完全是出于对其他人的考虑,我这个样子,对谁不是耽误?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肩膀被谁拍了一下,我扭过头,居然是林皓燃。
林皓燃端着餐盘,似乎是有话要说。
我跟他打招呼:“你好。”
林皓燃好像有些高兴:“又看见你了!”
我却高兴不起来,有些勉强的打了个招呼,林皓燃似乎对我格外友好,这几天的频繁见面使我心惊,第一是因为他知道我曾经有过轻生的举动,第二则是我对于这种突然亲密的接触感到害怕。
他救我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有些感激他的。但是过分的人际关系使我手足无措。
我有些紧张的吃着菜,打算不理会。虽然知道这样不太礼貌,但总好过尴尬吧。
黄柏有些惊讶,估计是觉得我应该不会有其他朋友吧。他甚至是有些高兴地对林皓燃展示出了善意,邀请他坐在我们旁边,我的内心无比挣扎,想要说出口的那句拒绝却哽在心头怎么也出不来。
幸好林皓燃似乎是还有其伙伴,并没有坐下来,只是站着寒暄。
我一边吃着菜一边听他们讲话。
“哦!管院的?!我和xx是同学来着。”
“你是谌功的同学?”
“啊,朋友。我们是一个班的。”朋友,我心里一动,认真咀嚼了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竟然嚼出了一点苦味。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原来吃的是油麦菜。
“我同学在那边等我,我先走了。”林皓燃特意低下头来对我说,“下次再来找你。”
我特别想问一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很为难,但是他已经走远了。
黄柏坐下之后,倒是没问我什么,这一点让我松了一口气,只是单从他的表情上面我看不出来快乐或者高兴,他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我确定,是面无表情。
实在不能想象,一个人可以在前后不过一分钟内的时间切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果然厉害,还是我太笨了。
黄柏见我看他,只是催促道:“快吃。”
我又开始慢吞吞的进食。
不是不想快点,只是吃太快我的胃一定会不舒服。
有一次反胃的时候,黄柏问我:“你有了?”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定坚持不卖药,按道理来说,吃药会很好的缓解我的抑郁情绪,但是我也害怕那些副作用,听说吃药会把人吃傻。我本来就不聪明,我不想变得更蠢更傻。
哦,说远了,我其实还在想,为什么林皓燃要对我说那样的话,想的有些头疼了,于是我有些破罐破摔的,算了,那就等他来找我吧。
没想到,他倒是没来找我,我反而要去找他。
生活就是这样出人意料。
面试的时候,遇到一小孩,哭哭啼啼的进了我们的面试间。我和社长疑心这是走错了。没想到那小孩就哭着蹭到了我面前,我定睛一看,这不,还是熟人。
那小孩是我老乡来着,入学的时候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就找到了我,说实话,我对家这个词总是有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所以当她找过来激动地叫着“师兄,我们是老乡呢。”我只能笑笑。
说实话,小孩人长得不错,有几分机灵样子,披着一头波浪,不知道晃晃悠悠迷走了多少男孩子。
小孩说:“师兄,你能帮帮我吗?”
我有些奇怪,又觉得有些头疼,我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帮忙”,我确实是个自私又矫情的人。
“嗯……怎么了?”
小孩眼睛还是红红的:“我去面试了原创音乐社,但是面试没过。”
“啊……”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当初,不也是没过吗?
社长他们都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叹了口气,说:“这……我也不能帮你什么啊。”
小孩突然就不哭了,说:“你能帮我的,师兄,我听说你和原创社社长关系很好。”
我突然心头一哽:“你……听谁说的?”只不过一共见过三次面而已,怎么会很熟呢?
小孩儿目光有些躲闪。
我又说:“况且,这种录取的事情一般社长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有些感叹,果然人人都想进原创音乐社,就算有另外的选择,他们也还是会比较喜欢更好的那个吧。或者说,谁不是呢?但他们或许不知道,有人正在羡慕他们吧。
第4章 失眠
“失眠是知道别人独睡时自己不该独醒,是渴望进入梦境而又不能成眠,是对活着和还将继续活下去的恐惧,是懵懵懂懂熬到天明。”——博尔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