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脱轨 (小珊瑚小海胆)

　　赵渔手揣在围裙里，无话可说。
　　“你这里收拾得挺干净。”
　　周晋环视这个不足八十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布局，客厅比较大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当时买房子没有过多地布置装修，家具虽然老旧，但好在还算配置齐全，大概是因为上一户主人不怎么居住，哪里都收拾得整洁干净。透明推拉门外的阳台上种了些风信子，往远看可以看到连绵山脉，几朵棉花一样的积雨云像是浮在山顶。
　　灰色与绿色巧妙地结合，令人顿时心情舒畅。
　　“嗯，通风也很好，我想夏天也不太用得到空调。”赵渔说着，正要弯下腰给他们拿出碗筷，秦远声上前一步替他取了出来，“你小心点。”
　　赵渔闻言僵住动作，眼神有些黯然，起身垂着眼给他们把锅里炖好的菜盛盘。
　　当初宋卓去世不久，赵渔在剧痛中处理好爱人的后事，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跟王宸商量打胎问题。
　　王宸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带着人去了省会的医院，却被那边的医生建议不要打胎。
　　“为什么？！”赵渔急得坐不住，惶恐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恐惧和不安让本就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绝望地摇头，断断续续地抽泣，“我……我不想要他……”
　　医生说他有一个和正常女性相比并不健康的子宫，发育得不算完全。如果真的打掉孩子，恐怕要将子宫整个摘除，极为不平衡的激素会影响到他的身体，以后烙下病根，痛苦和折磨会纠缠他被大大缩短的后半生。
　　听完一番话后的赵渔并没有太过惊讶，仿佛这样的未来并不是不能接受。
　　他甚至笑笑，说那真的不错。
　　医生建议他去精神科检查，恐怕是孕中抑郁。
　　情绪不稳定的赵渔拿着宋卓的照片坐在房子前，手机上的微信页面还显示着将宋卓置顶，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发给他的那只叫作“胖虎”的猫。
　　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滴滴打在有些发旧的照片上。
　　王宸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孩子打掉。
　　“阿卓……阿卓会嫌弃我……”赵渔蜷起身子，喃喃道，“他会不要我……”
　　王宸被吓到，迅速跟周晋商量了这些情况，安排的心理医生每天跟在赵渔身边，疏导规劝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让他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稍微挣扎出来一些，也让他珍惜生命，没有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掉孩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渔瘦得快脱相，脱下衣服以后，肚子大得有点突兀。
　　他有时看着镜子，觉得自己恶心肮脏，无可救药。
　　都说怀胎十月，艰辛无比，作为母亲会更爱自己的孩子。
　　可赵渔做不到，他甚至不愿意去多看那里一眼，因为那是傅劣留给他的耻辱，时刻提醒他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
　　在感受到胎动时，赵渔把手放到被抻开的薄薄的肚皮上，想象着穿肠破肚后，这个孩子从他的腹中出来，会不会是像他一样的怪物。
　　他想，他不会爱这个孩子。
　　几个人吃完简单的午饭，周晋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找了份可以在家完成的工作。”赵渔指了指一旁堆成一堆的画具材料，“填色就行，不累，工资也够我花。”
　　“那个味道对你身体没事吗？”
　　赵渔愣住，低头说：“不知道。”
　　“还是别做了吧，毕竟你身体……”
　　“没事。”赵渔打断周晋的话，自顾自地到看了一下材料背面，“后面没写敏感人群。”
　　周晋“哦”了一声，又问：“那以后呢？应该还有不到两个月了吧。”
　　赵渔再也吃不下寡淡的饭，放下碗筷，皱起眉头沉默良久。
　　“我……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留下这个孩子。”
　　小小鱼会顺利出生的，各位放心啦


第40章
　　窗外雨声愈大，远方天空变得更加阴沉昏暗，并不严实的窗缝里钻进来凉飕飕的风，在依然灼热的九月吹得人心生寒意。
　　“什么意思？”
　　周晋放下手中碗筷，诧异看向垂眸的赵渔，目光停驻在对方凸起的腹部：“不打算留下他？可是都这么大了……”
　　赵渔眼睛发红，恨和不安让他没有胆量大声说出所想：“我没办法……我每次想到、想到这是傅劣的孩子，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这个孩子身上有傅劣的基因。
　　可那是真真切切扎根在他的肚子里的，和他骨血交融，他感受得到那个孩子每一次的心跳，每一次他淘气地轻轻踹自己，让自己感觉到明显的胎动。
　　他身体的一部分给了这个孩子，营养、血液、还有悄然生长的感情。
　　从一开始怀孕就饱受折磨，不管是心理或者身体，每一天对于赵渔都像是炼狱，胎儿与自己痛苦共存，同样也陪他度过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他越来越不能像恨傅劣那样恨这个孩子，所以现在说的话才这样没有底气，赵渔是个懦夫。
　　“可是……”秦远声规劝，“赵渔，这个孩子没有参与到你们的矛盾中，并且毕竟是一条生命……”
　　“我知道……”赵渔低下头，视线停在突出的小腹上，“我没有打算结束他的生命，但我不想留他在我身边。”
　　周晋睁大眼睛，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感到难以置信：“你要把他送到福利院吗？！”
　　赵渔不置可否，只是低头静默不语。
　　他选择性地暂时失聪，身体因为腹中突然的胎动而僵硬，一瞬间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
　　赵渔摇摇头，有些抱歉地说：“他只是动了一下。”
　　共生是很奇妙的感受，赵渔在恨与爱中进退两难。
　　脑中一团乱麻。
　　外面传来低沉的雷声，连绵的雨，仿佛没有尽头。
　　“照市？”
　　“是的，”整理好的档案呈递到傅劣面前，李炎像是汇报一样仔细说明调查结果，“调查显示周家在两个月前收购了照市的一家公司，挂在周晋名下。”
　　照市是南方一座极为平庸的城市，跟首都比起来天壤之别。
　　周家再怎么混乱落魄，没必要给一个又穷又破的照市眼神。
　　傅劣心中觉得蹊跷，翻看资料发现居然做得滴水不漏，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周晋是赵渔同届的事情，他在几个月前已经得知，自从那时便追踪周晋的一举一动，从账户里取出大笔存款实在不像这个别人口中“简朴吝啬”的私生子，这也让坐在在距离照市千里之外的首都双子塔大楼顶层总裁办里的傅劣起了疑心。
　　会不会周晋早就跟赵渔暗中联系，否则凭赵渔一个人的本事，不可能做到消失得这么彻底。
　　何况他作为男人，怀着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傅总，要继续查吗？”
　　傅劣没有犹豫：“查。”
　　当初傅劣为了赵渔把整个首都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他知道，如果事情闹得太大，傅凌霄保不准为了傅氏的利益做出什么，在对方对他发出警告后，傅劣暂时让这场闹剧平息，在暗中安排调查。
　　周家并不是善茬，除了周晋和他那同周围格格不入的母亲意外，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傅劣关上电脑，只觉得头痛，闭上酸涩眼睛，又出现赵渔最后望着自己的满是泪水的脸。
　　以前的那间卧室他很少进去，也不让人打扫，赵渔曾经残留的气息消失殆尽，像是带走傅劣最后一点幻想。
　　傅劣在窗台上养赵渔曾经很喜欢的风信子，刚开始时很丑，后来慢慢开出蓝紫色的小花，想记忆里的人一样纤细漂亮。
　　太久没人收拾，家具和赵渔留下的几件衬衣上落了一层灰，傅劣不在意地躺在那张曾经囚禁住赵渔的床上，不知道对方在那时会有多绝望。
　　被自己逼迫着承受堪称强暴的性爱，最初还会反抗，后来像是失去力气，对傅劣的一切全盘接受，只有在提及爱人时才会出现一些情绪的波动。
　　而傅劣却还要在伤透他以后说喜欢他，不合时宜，不合逻辑。
　　所谓的爱，连傅劣自己都不会，没有人教他。
　　赵渔是他的救世主 ，可赵渔被他充斥着暴力和占有欲的爱摧毁到绝望，压迫到窒息。
　　知晓这一切的傅劣依然只想找到赵渔，依然想要他，如果找到了也会不放手，也要占为己有。
　　所以傅劣活该，自作自受，咬着牙承受赵渔对他的恨，
　　已经过去快要半年，傅劣疲惫地闭上眼睛，鼻腔里充斥尘土气息，有些呛。
　　他的孩子应该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甚至更短。
　　如果赵渔没有把他打掉的话。
　　再次睁开眼睛，像是狼寻视猎物一般微微眯起，他坐起来，去楼下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当天晚上，傅劣关上电脑，接到了李炎的电话。
　　说是拍到了周家少爷跟一个男人的暧昧照片，看起来不像普通朋友。
　　很快就接收到，照片上周晋跟一个高他一头的男人一同在餐厅里吃饭，男人半边身子背对镜头，露出的侧脸上架着一副无边框镜，傅劣只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