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与沈璧对视一眼,不知道东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一个皇帝前前后后连下六道圣旨,召回出征的水军。
大军终于掉转了船头,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返航。
沈璧有一丝庆幸,这也许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季北城乘着一叶小舟,顺风飘荡。看到那浩浩荡荡的战舰转向回航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璧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再一思忖,无论沈璧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重要到足以让这支水军撤退。一定突发了别的什么要紧的事。
季北城在海上漂了一天,才被人发现,可自他上船后,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船上人多眼杂,沈璧放自己离开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秀明?如果秀明知道了,他会不会有危险?思及此,他一跃而起,“我要去东瀛!”
“说什么胡话呢!”黄子轩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珍惜一下你的命好不好?伤口还没处理,又在这里乱动!”
季北城迫切道:“子轩,把我送到东州,我在那登船去东瀛!”
黄子轩气结,“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看到阿璧了!”
“谁?”
季北城急切道:“侯爷!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黄子轩亦是一喜,随即拉下脸,“你在逗我?他还活着他派人打我们?”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季北城言辞恳切,语气笃定,令黄子轩的神情逐渐凝重,“你确定,他还活着?”
“亲眼所见!”
黄子轩拍板,“我派人去,你留在船上养伤!”
“不,我自己去!相信我,除了我,没有人能带回他!”季北城倔起来,那真叫黄子轩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退而求其次,“那也得等你伤好了才能去吧!”
“来不及了。他私自放我回来,若被秀明知道,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黄子轩还以为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才能死里逃生,原来是沈璧手下留情了。“罢了!罢了!你们两个,那就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东都,仁和亲王府邸。
“秀明呢?”沈璧从早上开始就没看到他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阿清道:“亲王今日要监斩一郎,这会儿恐怕在刑场了。”
两人回了东都才知道皇宫里出事了,秀明的母亲所养的肉脔,那个叫一郎的男子,居然也是个厉害角色。也不知他是怎么潜入宫中的,竟徒手打败了一干内侍,挟持皇上,逼迫他写下止战退兵的圣旨。
估摸着大军已经返回港口,一郎才松开手里的短刀。彼时,皇帝的脖子上已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沈璧猜测,他应该是敌国安插在东都的一颗棋子。但万万没想到,这枚棋子还交代了一件事,一件让秀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事——半年前,他杀了秀明的母妃。
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是被一郎亲手推下山崖摔死的。
秀明痛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她对你那么好,却半分都捂不热你那坚硬如铁的心!”
一郎静静看着他,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秀明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的心虚,他道:“我会亲自让人切下你的头,祭我母妃在天之灵。”
“希望你说到做到!”他说完这话,竟冲沈璧笑了笑,神色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沈璧撇开头,不想看到他的脸,也不想看到他的笑。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刑场?我去找他!”沈璧起身往外走。
刚离开亲王府没多久,他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盯上了。
乞丐一直跟着他走到街角。沈璧微挑唇角,闪进巷子里躲了起来。待乞丐经过,伸手极快地扣住对方的脖子,顺势将他按到在地上,反剪住他的臂膀,“说,为何跟踪我?”
“阿璧,是我。”季北城痛呼,“你轻点,箭伤……”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诸君。
本来想这一章交代秀明的身份,看来还是等下一章吧!感谢在2020-06-14 21:47:47~2020-06-15 22: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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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刑场
“季北城?”沈璧将人松开,很是惊讶且嫌弃地盯着地上灰头土脸的男人,“怎么是你?”
季北城如果不开口,沈璧还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和上次在船上见到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是同一个。
“你来干什么?”他已隐隐猜到了季北城来东都的目的,应该跟他有关。沈璧整整袍子和帷帽,不等他回答就抬步往前走。
季北城忙爬起来,跟上他的步子,笑道:“来追妻。”
沈璧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有病吧你!别以为我放了你就是信了你的那些鬼话!”
虽听他否认,季北城却只笑笑,换了话题,“秀明为难你了吗?”
“为难?”沈璧顿步,语气挑衅,“他可舍不得!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好!”
季北城:“……”他好酸怎么办?
两人并排而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他们清冷高贵的四殿下此刻怎会跟个乞丐走在一起?这个乞丐倒没有半分自知之明,挨着他,又问了一句,“秀明为何突然撤兵?”
沈璧道:“皇上被人挟持,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不撤兵能怎样?”
“怪不得。”季北城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略微一想,有又出疑问,“挟持他的人是谁?为什么不希望他出兵云楚?”
“秀明他母妃的相好,还挺厉害,居然能混进皇宫!”沈璧由衷称赞。
昭和王妃的相好……季北城听到这几个字,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当场,“你,你见过他吗?”
沈璧在亲王府待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见过沈秋泓。可看他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见过,又或者虽见过,沈秋泓却什么都没跟他说?是没机会,还是不想说?难道他不想让沈璧离开这里吗?
季北城一时没了头绪。
沈璧负手,边走边回答他的问题,“见过一面,当时皇上正定他的罪。还算风流倜傥吧,要不然王妃也不会对他宠爱有加。只可惜这男人狼心狗肺,害死了她。”
“死罪”二字让季北城再也淡定不了了,一把拉住沈璧,急道:“他现在在哪里?”
听出季北城话里的焦急与关心,沈璧挑起眉,面带疑色,“你认识他?”
季北城打马虎眼,“可能是我一个朋友的……远房亲戚。阿璧,我能见见他吗?”
沈璧抱胸,“如果在平常,你想见一个死刑犯,几乎不可能。但今日你运气不错,他此刻应该在刑场等着被砍头,跟我一起去瞧瞧热闹吧!”
季北城想吐血,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几时行刑?”
沈璧看看天色,淡淡道:“还早。不急。”
还……早?季北城拉拉他的袖子,“阿璧,快些!我想知道是不是他!”
“如果是呢?你还想凭一己之力劫法场?”沈璧讥笑。
季北城否认,“他又不是我至亲,我还不至于为他搏命。”这个时候打死都不能说真话,别说他跟沈璧解释下来要用去多少时间,最后带不带他去,还未可知。
沈璧点头,“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刑场外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沈璧一身雪衣在人群中格外惹眼,不止秀明看到他了,连台上被五花大绑,站的比一截木头还要直的一郎也看到了他。一郎死水般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这些变化在他看到了沈璧旁边蓬头污面的季北城时,更为剧烈——他读懂了季北城认出他时的想法。
季北城想劫法场。
不!不能!
沈璧站在季北城身边,一个劲儿催促,“看完了没,看完赶紧滚!被秀明发现,你别想活命!”
季北城道:“阿璧,这个人……这个人不能死。”
沈璧在帷帽后冷笑,“为什么?他是天王老子,死不得?”
“阿璧,他其实是……”
就在季北城要把真话告诉沈璧时,台上的一郎突然发狂大笑,朝皇宫的方向喊道:“我只恨没能割下那皇帝老儿的头!”说完这话,他冲下刑台,扑进围观的人群中,最终滚落在季北城面前。
季北城趁乱将他拉起,“沈叔叔,跟我走!”
“北城,不要暴露身份!不要救我!什么都不要说!”沈秋泓摇头,小声又急促道,“阿璧被下了药,王妃房中的花瓶里有解药……你务必带他回云楚!”没等季北城回答,他突然起身,用力撞向邢台旁的柱子。
鲜血从他头上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大地。
沈秋泓深深看了沈璧最后一眼——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说过的,想说又来不及说的,都在那一眼里了。
沈璧被那一眼看得难受,迅速将目光移向秀明,那人用一条命也只换了他一个眼神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