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安静下来后,两人裸露在外贴在一起的胸膛里开始了一声接一声地跳动。
“让哥哥,你心跳好快。”
一阵沉寂后,燕青之又开始了骚。
让奒:“……咱们俩彼此彼此。”
晚上六点,自助餐正式开餐。
夏迢老早就想吃,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占了位置,开始拿这拿那,男孩子饭量都大,直到堆了满满一桌子,夏迢才心满意足地开吃。
让奒坐在他边上,嘴角都抽抽,“夏迢你是猪吗?佩奇都没你这么能吃!”
“让哥你不懂,我还小,正长身体呢,咱们长身体的人吃的都多。”夏迢往嘴里呼呼了两口面条,又抓了个饼子往嘴里塞。
“要点脸,别把能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让奒不爱吃带壳的东西,他懒得剥,拿了个金枪鱼寿司咬了一口,他白了夏迢一眼。
“诶,您对,我是猪。咱们猪都这么能吃。”夏迢忙着吃饭,不想跟让奒斗嘴,他一门心思只想吃,直接顺着让奒的话说了。
让奒:“……”
周冬几个人乐了,差点没绷住脸,硬生生把嘴里快喷出来的食物憋了下去。
让奒不像夏迢,他吃饭说快不快,差不多中速。以前倒是挺快,食物塞进胃里能给人一种满足感,特别是饿了的时候,大口大口吃很畅快。
但进了叶家之后这毛病就改了。
叶家富贵商贾之家,算得上是豪门,叶寓本人从那种环境里长大,受到的教养极好,食不言寝不语被他贯彻得很彻底,吃饭自然也是极其斯文。
让奒一开始在饭桌上没啥顾忌,他不吧唧嘴,但刺溜声很大,叶寓倒没说他,为了他,从不在饭桌上说话的人在相处的八年里都磨出了一两句话。
主要还是那个氛围太压抑,保姆看他的眼神不太和善,举手抬足间都是轻视,在那种环境中久了,让奒也学会了细嚼慢咽。
燕青之微低着头,剥了一盘的虾,推到了让奒边上。
学霸没说话,让奒也知道那盘虾是给他剥的,都这么明显了谁看不出来。
别说,还真有人没看出来,譬如夏迢,这货筷子一动,两只虾就被顺走了,“谢谢燕霸,我刚才就想吃这虾了,燕霸真是这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
吃就吃,还不忘吹彩虹屁,眼见夏迢一口造完两只虾筷子又伸了过来,让奒忙把盘子挪到了另一边,夏迢扑了空,一头雾水地问,“让哥你干哈?”
“要吃虾自己剥去,这盘我的。”一点眼力见儿没有,夏迢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是,燕霸剥了一盘呢,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夏迢瞅着堆尖儿一盘虾,试着和让奒讲道理,谁愿意有现成的不吃转头去剥啊,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惜校霸不是会讲道理的人,他睨了夏迢一眼,“燕霸给他的公主剥的,你还有什么意见?”
夏迢噎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让奒又道,“有本事你找个王子给你剥去。”
周冬在边上没眼看了,他轻轻撞了下夏迢的胳膊,“夏迢,我给你剥,你别惦记让哥那盘了。”
之前腼腆的男孩子叫让奒叫的是名字,校霸安慰过他之后,他叫的是让哥,不再是那个仅仅代表了人的称呼。
“看到没,我也有人剥虾!”夏迢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颇有种扬眉吐气的调调。
“人周冬是公主他爹,不是你王子,赶紧闭嘴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让奒讥讽两句,夏迢这人总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跟他吵嘴的魔力。
一顿饭在两个幼稚鬼的斗嘴中过去,等吃完,让奒才发现自己吃了不少,那些东西还都是燕青之往他面前堆的,饱腹感上来,让奒还打了个嗝。
“燕青之你这是把我当猪养呢?”刚才还说夏迢是猪,这会儿倒是他自己成了佩奇。
养猪人燕青之投喂的自觉非常高,“你太瘦了,多吃点。”
他虽然没燕青之强壮,但肌肉紧实,也绝对不是那种白斩鸡,而且他还有腹肌呢!燕青之这看小鸡仔的眼神是想闹哪样?上天吗?
吃饱喝足,身上的懒劲儿上来,让奒就有点犯困,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他隐隐有睡过去的征兆,手在空中虚晃了两下,他道,“燕青之,拽我一把,我想去影院睡会儿。”
没人回话,但有只手拉住了他的,那手稍微用力,让奒就被带着站起来,酒店里的暖气吹的人毛孔张开,让奒意识开始混混沌沌。
不一会儿,有人把他带到了沙发躺椅边,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意味,“睡吧。”
让奒感觉自己身体落进了柔软的地方,眼睛已经睁不开,意识也不甚清醒,他伸手乱抓,当手里抓到了什么时,那棵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彻底睡了过去。
影院里没有灯光,只有银幕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跳,光影交错间,人物的台词和背景音乐也夹在里面,但那音量很小,听起来有种助眠的功效。
燕青之的视线往下,落在被让奒抓着的手上。
影院的沙发躺椅很大,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实际上也有不少情侣在一张躺椅上,燕青之夜视能力很好,他甚至还看见了侧前方在昏暗里接吻的一对男女。
他犹豫半晌,脱了鞋躺到了让奒的边上,少年在他躺下后不久转了个身,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燕青之以为他醒着,身体不自主地僵了僵,但抱着他的人呼吸绵长,显然已经陷入了睡眠,一切都是潜意识动作。
燕青之还没张开的眉眼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又收了起来,一想到让奒也可能这么抱过别人,他心里就有种疯狂的醋意,这股醋意还没上来,那只被让奒抓着的手紧了紧。
燕青之低头看靠在自己胸口那张脸,少年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眉头中间皱起了一个川字,看样子是睡得不太安稳,又或者是做梦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唇线崩的直直的。
“睡吧,我在呢。”燕青之语气温温柔柔,用指腹捻开那个川字,又在人额头上落了个吻。
不知道是话起了作用还是吻让人安心,至少抓着他的手劲松了点,但也没放开,虚虚实实地握着,能感受到掌心那点干燥的温度。
让奒意识起起伏伏间做了个梦,那是好久之前,久到是上个辈子的事了。
那是高考结束之后,让奒高中三年压根没好好学,高考还超常发挥考了个三百多分,上了个普通的中专大学,那时他已经搬出了叶家,在外面租房子住。
这个梦里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而是燕青之。
那个分数上国内顶尖学府的学霸没有填报任何一所名校,他选择了让奒在读的那所大学,军训时他就站在让奒旁边那个营,脸被帽子遮了大半,眼睛却一直放在让奒身上。
让奒吃饭时,他带着帽子坐在不远处,看着让奒和别人说笑,自己一个人显得孤独又冷清。
让奒上课时,他坐在最角落里,帽子是最好的伪装,中间隔了好几排人,让奒上课时手机不离手,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没有发现教室里有道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从未离开过。
让奒放学回家时,他开着车跟在后面,默默护送人到小区门口,再坐在车里看着让奒的背影走进小区,直至消失不见。
他走着让奒走过的路,吃着让奒吃过的东西,看着让奒被女孩子追,他存在让奒生活的点点滴滴,但让奒从来没有回过头,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站在上帝视角的让奒目睹了全部,燕青之看他的眼神里,有迷恋、有疯狂、有让人窒息的爱,那些爱沉重又绝望,把燕青之紧紧缠绕里面。
他守着这份爱,在让奒不知道的地方,生根发芽,越是爱而不得越想强求,可燕青之强的是他自己,日复一日地守着让奒看着让奒,却不能触摸到让奒一分一毫。
又或者说,他不想让自己触碰到让奒,所以只能看着,只能望着,只能在让奒看不见的地方,才能吐露出一点对让奒的爱意,那些疯狂生长却又沉重无比的爱意。
你回头啊!燕青之就在你后面!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他!让奒对着梦里的自己大叫。
燕青之你是不是傻,放着那么好的学校不去上窝在这个垃圾地方,你喜欢他就告诉他啊!你上去叫他啊!让奒喊得很大声,大到声音哽咽,可没有人听见他的话,梦里的让奒听不见,梦里的燕青之也听不见。
梦里的让奒和燕青之就像两条平行线,中间隔着看不见的距离,直到燕青之死,都没再有任何交点。
画面一转,梦境的最后,燕青之坐在医院里铺着蓝白条纹的病床上,充满力量的身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羸弱,他手里拿着那张偷来的让奒的一寸蓝底照,动作轻柔地摩擦,那照片已经起了毛边,却仍旧被他宝贝着。
昔日那双冷漠好看的眼里只剩下空洞,视线放空没有焦点,病床上的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副无用的躯壳。
让奒眼睁睁看他颤抖着手举起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碰了一下,他说,滚滚,我好想你。滚滚,我喜欢你。滚滚,我爱你。滚滚,你爱我一点好不好……一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