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很暖,又不潮,沈瑜林被顺得舒服了,索性后抑到底,枕在他腿上,“明眼人一看便知,五王爷没那么容易上钩罢?”
姬谦看着侧躺在身边,头枕着自已双腿的少年,微微一怔,笑道:“所谓当局者迷,父皇对大哥的宠爱到了什么程度,也只有几个兄弟知道,若非父皇曾向我透过口风,只怕我也会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声音里并没什么嫉恨失落,沈瑜林却有些心疼,低哼道:“什么宠什么爱都是虚的,握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说着他反应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握住姬谦空在一旁的左手。
姬谦右手握着少年一捧冰凉顺滑的发丝,低低一笑。
有些事不需要说透,未像今日这般交心相映时,他们对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试探防备,只是一旦交了心,便是一生一世,也许这便是男子间的情爱。
“白天那人喜欢你,同他莫走太近了,省得闲话。”马车在沈宅前停下,虽是夏日夜风还是有些凉,姬谦为沈瑜林系上薄锦披风,咛嘱道。
沈瑜林一怔,“杨兄?”
姬谦点头。
沈瑜林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杨兄为人一向耿直仗义,替我说几句话怎么了?何况我竟是什么香饽饽不成?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的。”
姬谦抿唇。
“你莫不是醋了罢?”沈瑜林眨了眨清澈的凤眼,夜色朦胧下,更显黑白分明。
姬谦黑眸之中波澜乍起,一把将少年拢进怀中,缓缓低下头去。
热气扑上脸颊,沈瑜林弯了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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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醉游天上人间,杨怀玉揉了揉额角,想起那场无疾而终的思慕,低叹一声。罢了,七尺男儿还矫情什么,只当做了场美梦也罢了。
杨怀玉摸了摸被褥,打量一下四周,不由失笑,看来是昨夜见他醉酒,好友将他安置在客栈里了,瞧瞧这天色,只怕早朝都过了大半,也不知他们替他请假了没有。
既已迟了,杨怀玉也不再多想,一把掀开被褥就要穿衣裳,忽听一声模糊的咒骂声从旁边响起:“掀个屁啊掀!小爷要睡觉……”
杨怀玉身子一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光着的,胸口胳膊上都有些掐痕挠痕,嘴唇也木木地疼,像被什么啃咬过,他颤着手探了探下面,只摸到了一手微微干涸的黏液。
那声音又打了个哈欠,哼哼道:“小爷要睡觉……不,不来了……”
杨怀玉木头桩子一样艰难地扭过头,正见一个妍丽的少年蜷着身子紧紧闭着眼,那相貌他很熟……
“天……天赐?”杨怀玉忽然很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陈天赐皱了皱眉,桃花眼睁开一线,“有完没完……完……”
杨怀玉连忙扯出一个和善的笑。
……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杨怀玉和一身整齐的陈天赐坐在了雅间里。
“天,天赐,我……”杨怀玉捧着茶盏,支吾了半晌说不出整话来。
陈天赐秀眉一挑,“说吧,你要怎么办?”
杨怀玉小心地看了看陈天赐的脸色,“我去向师父请罪?”
陈天赐冷哼道:“请罪?我爹舍得收拾你这关门弟子?”
杨怀玉抿了抿唇,试探道:“去向五王爷请罪?”
陈天赐面色更冷,“我同他已解了契,你不知道?”
杨怀玉是陈仲先爱徒,同陈家兄弟都有些交情,此事又未避着人,他自是知道的。
此世男风盛行,下位的男子遇到这种事与女子失了清白无异,杨怀玉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弥补,见陈天赐说到已同五王爷解了契时,一句话不知怎地竟脱口而出:“我,我明日就去府上下契礼!”
陈天赐桃花眼一冷,转身就走。
☆、第83章
镇国公府的欠款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由于数目不大,镇国公又实在清廉,姬宸歆也就抬抬手放过了,不过旁人就没了这么好的福气。
抄家除籍,男丁流放,女眷配军,婴童入奴籍,短短半月,这京城便少了小半世家勋贵,快得让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郑大人家的姑娘那个水灵哟,远远一瞧就能认出来,那小脸蛋比丽人阁的头牌还白嫩,可惜了了,竟要白给那帮穷当兵的!”茶馆里一个胖子提溜着茶壶,咂巴两口,语带痛惜道。
邻座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年轻人嘿嘿笑道:“我倒觉张大人家那对美妾更勾人些,要不是上头管得严,咱又没门路,好教尝尝滋味儿!”
胖子同桌一人道:“呀呸!那些庸脂俗粉算个屁,你们就没瞧见陈家三少爷那模样……哎哟那个俏……”
胖子脸一白,急急捂住那人的嘴,“会说人说不?这京里陈家三少爷可有十好几号呢,相爷三公子,陈侯三公子……你他娘的找死啊!”
那人悻悻住了嘴。
季应泽一身灰布衣衫坐在角落,喝着劣质的茶水,唇却微微勾起。
这京城水越来越浑,反倒是越来越好玩了。
前几日老爷子便传了急召令,大意是岛中叛乱平定,问他进展如何,并叫他不论成败,赶紧回岛,因为他老人家身子不行了。
季应泽要是相信,他就不是季应泽而是季傻蛋了,这信中字迹是老爷子的不假,可笔意纷杂,字锋不一,明显是单字拼凑而成,而且这信里一口一个应泽吾儿,拳拳父爱溢于纸上……老头子从小叫他臭小子叫到大,只怕就是说遗言也改不掉,看来岛上还有些日子可磨。
不过那人既能透过暗线把信交到他手里,也就说明京城之中的人不再可信,季应泽懒得一个个去猜度试探,索性带着几个心腹暗卫易了容,在市井之中住下。就这段日子看来,这些三教九流之地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被那大嘴巴败了兴,众人也不再提女眷配军之事,反又提起一事来,季应泽挑了挑眉。
“我说胖五,你都能编话本去了,要是那贾秦氏真是金枝玉叶,她夫家会那么惨?”
胖子洋洋得意道:“我一个远房侄女儿原在贾家老太太那儿当丫头,她听得真真儿的,就为这个,她怕被发现,死活闹着要赎身,正好逃了一劫。”
有人不屑道:“咱们当今是什么身份,哪有把女儿丢给那秦家养的?我还听说那贾秦氏爬过灰呢!”
“咳,咳!”季应泽一呛,连灌了两口茶才好些。
“你相信?”身后忽有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季应泽一凛,事前他竟半分未察觉到有人在。
那人并不知季应泽心中所想,反而旋身坐在了他对面。季应泽这才看清了来人长相:两道剑眉斜飞,一双黑眸清冽,琼鼻高挺,薄唇微抿,衬着一身白云锦武服,端似天外谪仙入凡尘。
饶是季应泽见惯美人无数,也不由得赞一声好相貌,原本心中防备不满也卸了大半,谁叫他季应泽生来便好美色呢?无论男女,美人儿的特权总是很多的。
季应泽眨了眨桃花眼,忽然想起自己还套了张蜡黄平庸的面皮,一腔柔情立马换做黯然神伤。
“你相信?”那人又道。
季应泽抽了抽嘴角,话说美人儿脑子没问题吧?无缘无故您这一身贵公子打扮往这破茶馆一坐,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没瞧见胖子那几桌都朝咱们看过来了么?
那人黑眸清冽,直直盯着季应泽,好像他不回答他就会一直盯到天荒地老似的。
季应泽无奈,胡乱点了点头,“嗯,我信,我信,我全家都信。”
那人面无表情的点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又道:“贾秦氏的确不检点,皇家没有这样的公主。”
季应泽一头雾水,不过看着美人儿双眼放光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接话,“兄台颇为不屑这贾秦氏?”
那人好似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即认真道:“莫叫我兄台,我姓姬名讯字传略,现住忠顺王府,未曾婚契,无通房侍妾……”
季应泽立时便反应过来了,美人儿这是在和他搭话啊!
季应泽耐着性子听完,索性他这地方在角落,旁人也听不真切,只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等到忠顺王府四个字入耳,他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再抬眼看看美人儿,季应泽忽然觉得有种淡淡的忧伤堵在心口。
姬讯美人儿,你三哥没有教你出门在外尤其是在三教九流之地要低调吗?
姬讯黑眸明湛,直直盯着季应泽的人皮面具,“你的名字?”
季应泽后背一凉,猛然有种从内到外俱被人看透的错觉,一向透澈的桃花眼难得有一瞬间的迷茫,再回神,对面的姬讯仍是一副单纯而清冷的模样。
“名有些不便告知,我姓季,字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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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谦所料不错,姬宸歆确是打着用宗王给他做挡箭牌的主意,这不代表厌弃,而是真正的宠爱。
算计一个终将继位的儿子,只为护住一个废物点心……姬宸歆捏着草拟的圣旨,苦笑一声。
想起大儿子同那人一般无二的高傲神情,姬宸歆心中一阵刺痛,那人那般厌恶囚笼,他怎么舍得关他一辈子,教他折去那抹掺进骨髓里的高傲?
“主子,主子?”张顺儿小心翼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