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问道:“长笙,那个张道长是哪里来的?”
长笙不明就里,问他:“你好好的提那牛鼻子做什么?”
李肃说道:“只是忽然想起刚才那个樱桃很好吃,所以想问问。”
长笙笑道:“嗨!他呀,他就是个江湖骗子,骗吃骗喝骗姑娘,要不是看在他挺好玩的份上,我早就放狗把他赶跑了。”
李肃认真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草原?”
长笙想了想,说道:“恩,跟你差不多时间吧,比你早一点,不过我父亲和殷平好像很信任他,因为他骗他们说,他是那个什么匡什么鬼老头的徒弟,反正我也不清楚,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披着羊皮的老流氓!”
话音才落,与此同时的某处帐篷内,张道长悻悻的打了三个喷嚏,骂道:“谁他娘的又在背后说贫道坏话了!”
长笙并没有看到李肃脸上的裂变,夜色很深了,饥寒交迫外加一身伤痕之下,长笙有些捱不住了,他坐在地上往李肃怀里靠了靠,说道:“不提他了,先睡一会儿,明天早上咱们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李肃伸手将长笙圈在怀里,像是抱着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他心里这会儿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此时外面寒气阵阵,这里面倒是温暖舒适,只是毕竟夜凉如水,再暖也透着些许湿意,李肃紧了紧手臂,身上的酸痛使他意识也渐渐松散了下来,两人依偎着,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四周才渐渐明亮起来。
李肃睁眼吐了口气,将长笙轻轻放在一旁,随后双臂支撑着起身,试图将那只受了伤用树枝固定着的脚踝活动一下——还好,好像比昨天的痛感微微减轻了些,应该是没有骨折。
他抬头朝天顶上望了望,就见那洞口处密密麻麻挂满了藤枝,从顶端到他现在所站的位置,起码有十丈的距离,李肃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暗叹他跟长生两人这一摔竟然还有命活着。
前方深处似乎看不到尽头,里面黑压压一片,只是偶尔响起的水声让他知道他还与这世界连着一线,除却他脚下这片凌乱满叶的空地外,再往里,似乎道路及四壁像是刻意被人修建而成的一般。
密道?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北陆地域宽广,神秘又博大,草原殷氏在这片土地称霸五百年之久,屹立不倒,真正是靠血性与长刀劈下来的江山,凤兰山距离北都城还是有些距离的,能在这个地方修葺这样一条密道,到底是为何人所为?
铁尔沁王当年建都朔北,倒是与这凤兰山紧邻相接,可若是他当年所建,五百年过去了,这座山洞之内,似乎不曾残留这样年久的气息......
李肃准备往前走去看看,一声细微的咳嗽声忽然响了起来,他赶忙收回脚步走到长笙身边,但见那孩子紧闭双眼,脸颊泛着一丝异样的潮红,时不时皱着眉头干咳几声,看起来十分难受。
“长笙。”他低低叫了一声,而后伸手朝长笙脸上摸去,才一触及,便觉指尖之下的皮肤滚烫异常,李肃一惊,赶忙摇了摇他,“长笙,快醒醒。”
长笙只觉得哪哪都极为不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废了好半晌的力气才掀开沉重的眼皮,起先是一道模糊的身影,随着瞳孔焦距慢慢回拢,他看清李肃那张略带焦急的脸。
“这是怎么了......”才一张口,长笙就感觉这嗓子冒了烟儿似的难受。
“哎呦!”
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皱着眉对李肃说道:“我背上疼的很,你快帮我看看。”
李肃闻言赶忙将他轻轻扶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倒是真吓了一跳,长笙整个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整个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下,混着泥土和其他脏兮兮的东西,十分触目惊心。
他想起两人掉进来的前一刻,他将长笙整个人抱在怀里,背部却无暇顾及,可能是掉落的时候他的后背擦着石壁划落,成了这样。
李肃当即觉得懊恼极了,昨晚这里面太暗,他都没能细细将长笙打量清楚,且长笙昨天也没说什么,净顾着给他找水了,当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从胸口蔓延到喉咙,随后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赶紧将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再检查了一遍。
待确定没有其他多余的伤口,李肃才说道:“你受伤了,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长笙十分想哼一支淫词艳曲来缓解一下此刻身体所带来的不适,可身子有气无力的,他挣扎了半晌,终于决定还是先放下这个暂时不合适宜的想法,李肃弄了些水来,让长笙趴在厚厚的落叶上,而后他从里衣上撕下一小块布浸湿,仔仔细细的开始替长笙清理背上的脏污。
好几次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李肃的手都是一顿,然而长笙却十分男子汉的哼都不哼一声。
李肃一向沉稳老练,可如今对着长笙,这一通下来,也不由紧张的背上出了一层的薄汗。
待清理完伤口,李肃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长笙披上,而后还将脖子上那圈银狐皮围脖给长笙戴好,说道:“现在没有药,你且先忍一忍,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从这出去的。”
长笙脸上有些苍白,脑子也有点混乱,他一抬头看李肃,不知为何,突然从那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十分安定之感。
重重的点了点头,长笙说:“好。”
“咱们往里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出口。”李肃说着,将长笙小心扶了起来,然而后者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的两腿发软,李肃见状,二话而说就将他背了起来,长笙惊道:“别,我自己走。”
李肃:“留着力气别说话,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一会儿你要是真倒了,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管你。”
长笙当即闭了嘴,一双手紧紧的扒在李肃肩头,在身下少年亦步亦趋的前进中,他似乎才感觉出了一丝异样,问道:“李肃,你腿怎么了?”
李肃将脚边的一颗石子往一旁踢了过去,不甚在意道:“没事,可能扭到了,不打紧。”
越往深处就越安静,这甬道由窄窄的一条逐渐变得宽阔了起来,黑暗转过便是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两人心中都是一惊,长笙忽然贴着李肃的耳朵小声开口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第27章
西汉,长生殿。
整个大殿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各路官员吵嚷的声音此起彼伏,完全没有看到为首端坐龙椅之人的脸上此刻已是一片铁青。
李宗尧垂手站立在左侧的最前端,跟身后那片正为北陆世子失踪一事吵的面红耳赤的官员们大径相庭,皇帝冷着一张脸沉寂了好半晌,终于在最后忍无可忍之际猛的一甩手边的奏折,喝道:“够了!”
瞬间,龙岸上纷纷扬起的折子散了一地,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满身臃肿面相可掬的黄公公赶紧带着几个小太监躬身去拾地上的折子,就听那一道寒成腊月冰霜的声音缓缓响起:“朕让你们过来是出主意不是吵架的!一帮只知道窝里斗的东西,我西汉不养这些废物!”
话音一落,殿内沉寂了良久,没人敢上前说话。
赵彻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一个个的都还言辞凿凿的吵的天翻地覆,朕一问到正事上,都开始装聋作哑了?!......李公,你说!”
李宗尧像是早就猜到皇帝会叫住他似的,面不改色道:“臣以为,目前应该尽快将世子失踪的消息禀报给北陆的大君,若是从好事者口中传到了草原,恐怕北陆的那头狮子不会善罢甘休。”
赵彻闻言双眼一眯,他本就因为上了年岁眼角细纹横堆的脸上,此刻更显老态,沉声道:“你说什么?......李公,朕怎么想的,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李宗尧忍不住压了一把心跳,不疾不徐道:“陛下的心思,臣不敢妄自揣测,只是世子失踪一事关系重大,若是被别有心思的人在这从中做出文章,恐怕......”
赵彻从鼻子深处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朕的心思你不敢揣测,你的心思朕倒是清楚的很!”
皇帝瞪了一眼这个跟他在夜北一事不往同一战线上跑的人,而后转首看向右侧为首的利道元,说道:“丞相,你说。”
利道元向来唯皇帝马首是瞻,尤其是在对付北陆这件事上,他从一开始就极力支持皇帝出兵征讨北陆,所以前几日对那北陆世子下毒一事,皇帝就是吩咐他找人去办的,可没想到那世子明明已经死了,却忽然又传来失踪的消息,这委实让人有些心惊和不解。
几乎是想都没想,利道元朝前一步说道:“臣以为,世子失踪一事不必着急禀明夜北大君,倘若回头世子找到了,虚惊一场,闹得我们和夜北从此有了隔阂,若是没找到,咱们可以去问夜北要人,便说那世子来了西汉不安分守己,几次想要回去北陆,破坏我们两国之间的盟约,如今质子不见,定是北陆的人从中使坏接走了世子,到时候,跟咱们毫无关系,总之是他们草原违反在先......”
赵彻听完,眼底果然不动声色的划过一丝赞赏,面上却装作有些为难,毕竟,他们一开始是想直接做掉北陆世子,而后造成失踪的局面直接跟草原撕破脸皮,好达到他一直以来想要侵占北部的目的,如今这世子无故失踪,倒甚是合了他的心意,至于他到底死没死透,如今已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