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蒙奸,他本就不想管这个场面,因为他知道光明军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不撒出来的话,肯定不会好过,却没想到李肃会忽然过来,且不由分说的就罚了自己的人......
“他能有什么意思?”蒙奸望着那道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喃喃道:“他不过都是为了咱们罢了。”
很晚的时候老黄才从长笙房里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个一脸煞白的仲伯,手中抱了个用黑布蒙起来的匣子一样的东西。
“我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片战场,所以请你们务必要将他送过去,等将来战事结束,我会第一时间赶去看他。”
长笙一双手不住的在那黑布蒙着的匣子上连连抚摸,脸上净是不舍之色,他忽然弯腰将脸都贴了上去,低声道:“兄长,我现在还无法亲自送你回九嶷山,你会怪我吗?你放心,等到将来战祸结束,我便第一时间就赶去看你......你在九嶷山上好好看着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老黄上马之前问他:“除了那个东西之外,他生前其他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长笙点头,说:“都在里面了。”
老黄看了一眼仲伯马肚侧面的那袋鼓鼓囊囊的行李,叹气道:“小崽子,待黄老爷送完你兄长后,定会回来助你上阵杀敌,你且等我!”
长笙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正色道:“是!”
马蹄卷起一地飞雪,士兵提前已经将城门大开,长笙目送两人直至消失不见,一时间只觉着心都跟着塌了一块。
兄长,战火四起,谁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生是死,我无法亲自带着你走到最后,只望你能看着就好,不知你是否能理解我的苦衷?
清茶白雪,簌簌的落了满头,长笙转首,脚步刚一顿,李肃已经疾步朝他走了过来,腰上忽然一紧,整个人被卷着瞬间带进了屋子,碰的一声轻响,门被李肃一脚踹上,而后长笙只觉得一丝大力逼着他紧紧靠上了冰凉的墙,他双手所及是那衣服上冰冷的寒霜,不等李肃动作,长笙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一踮脚,闭着眼睛顺势吻了上去。
屋子里暖极了,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直到嘴巴都红肿的高高涨起,长笙才将他松开,低声道:“谢谢。”
李肃没什么表情问他:“第二次了,谢什么?”
长笙摇了摇头,两人额头相抵,连睫毛仿佛都快掺杂在一起,“......谢谢你终于来了。”
李肃:“我来晚了。”
长笙闭了闭眼,不言语。
李肃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轻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长笙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他狠狠的往自己怀里揉着,连连道:“我都知道,不怪你,都是命......”
李肃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好似笨拙的在安慰一样。
“对他们好点。”长笙忽然说,整个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
李肃笑道:“你对他们好点,他们现在都是你的兵,我会对你更好,因为,你是我的人。”
第110章
横渡战场收到来自楚关消息的时候,才是五日之前,可前些日子殷康带了一百神策军前去黄岐谷探路的时候遭到了中央军的大片围堵,至今不见踪影。
赵玉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前去寻找未果,正欲将近况写给楚关和金帐宫的时候,才想起来楚关的来信,然而在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他险些惊的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西汉攻势一直猛烈异常,此次联合番邦十八部落近五十万兵马倾巢出动,将铁浮屠和神策军的脚步逼的一直未能动弹分毫,前些日子,中央军两千人马又将神策军在黄岐谷围困了近十日之久。
大雪封山,夜路很不好走,金帐宫原本补给的兵马足足行了半个多月的路程才折道黄岐谷,而后与中央军拼杀了三日三夜,才终于从边道杀出一个狭窄的包围圈,将殷康和仅剩不多的三十余人马救了出来。
漫山都是伏尸,大风吹的刺骨,殷康银衣墨刀从火光中浑身是血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一道纤细的人影站在军队尽头背对他而立。
十日全凭雪水调命的人此刻走此路来脚步虚浮的必须由人搀扶,似乎时分惊讶来人的身份,隔了好久,殷康才说:“青君姑娘。”
青君慢慢转过身来,将头上巨大的风帽猛的一扯,皱眉道:“世子。”
殷康一笑,“不想竟是姑娘亲自前来,多谢了。”
青君:“原是平让朱先生带着三千人马先过来,我带了九百人后脚跟上,但路上听说世子被中央军围困,便折道亲自过来一趟。”
殷康自嘲道:“一直以为黄岐谷地势地貌偏远平缓,不为兵家所利用之地,汉军攻势太猛,本想着看是否能从此折道前去突围汉军,却不想被他们两千人马早一步埋伏在此,倒是我大意了。”
青君似乎有什么心事,脸上一直愁容不展,“不说这个了,好在此次世子有惊无险,我也好回去之后跟平有个交代......世子,我此次亲自前来,是有一事要亲口告知世子。”
殷康察觉到她神色之间的凝重,不由得忍不住握紧了双拳,摆手拒绝了士兵递上来的水,沉声道:“姑娘请说。”
“十五日前楚关来了消息。”青君朝前走了两步,开口道:“东汉帝刘斐亲自监军,光明王战死三河战场,光明军折损巨大,三王子战不能及,楚关险些失守。”
......
“你说什么?”
灯火下,殷康一张脸转息间一片煞白。
青君点头,强调道:“金帐宫一直未能收到世子的来信,加之横渡战事紧张,想着世子定是还未能及时收到楚关的消息......世子,光明王十五日前战死三河战场,如今尸首已经被火化完送去了九嶷山,定西王接管三军驻守楚关,中州的军队由一名姓梁的将军率领将东汉大军逼回了汴京,这个定西王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从西汉消失的红缨将军!”
似乎没有听到青君后面的话,殷康本能的微一偏头,继续问:“你说魏兄他......”
青君叹气道:“东汉军这几年一直在光明军的手中讨不了便宜,即便是后来得了中央军的部分支援,也依旧拿不住魏淑尤,前些日子刘斐带着魏氏先祖二十三人的牌位摆在战场之上......光明王直到死前都没有还手过。”
没等殷康说话,青君又道:“故去的已然无法扭转,世子,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摸清这个定西王真正的目的,已经死了四年的人突然出现,一出手便是直捣东汉的老巢,谁都能看的出来此人的实力和野心,他手中足有十万金甲武士,又是曾经西汉的臣民,倘若他此次前去救援光明军只是一个幌子,要是联合起西汉来,我们恐怕会十分棘手。”
殷康感觉自己眼前好像有些晕的厉害,一时间腿软的根本站都站不稳,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再加上体力实在是耗尽,必须得依靠这身边的士兵才能勉强支撑一下。
青君叹了口气,觉着再多说的话恐怕有些不妥,便吩咐士兵将他先扶好上马赶路,忽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黑暗之下听脚步声约莫有三五十人的样子,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提高警惕,战士们纷纷拔刀的瞬间,就听有人大喝一声:“殷康!”
赵玉清几步便大跨到他跟前,也不顾周围站满了人,顺势一把将他搂紧怀里,都没来得及感受重逢的喜悦,朝青君道:“没想到竟是姑娘亲自前来,多谢了。”
青君似乎没眼看眼前的两人,只微微点了点头,说:“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楚关那边的事情吧,我已将楚关之事全部告知了世子,他们被困的太久,你先带世子回横渡,待我稍后整好兵马再去横渡与你们汇合。”
赵玉清点了点头,将把全身力量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殷康半抱半拖着带出了人群,士兵们收拾好了战场,青君朝一旁的年轻将领吩咐道:“张远,你先去告诉朱先生一声,让他先秘密联系长笙王子问清楚楚关那边的事宜,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尽快让他们收集尽可能多的有关于中州的消息,再查一查远征军那个姓梁的将军跟东汉那边到底是什么进展,三日之后你将所有事情尽快回复给我......其他人,跟着我一起去横渡。”
夜色极深,荒草秫秫作响,马蹄声惊醒了夜枭,踩着一地鲜血飞过。
寅时。
长生殿内依旧掌着长明灯,年轻的帝王双肘支在偌大的案几上撑着额头,空旷的大殿内唯余无尽的风声飘荡,伴随着那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值夜的下人正在一旁小心的候着,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连呼吸都跟着慢了。
良久,皇帝抬起头来,火光照映下他原本才刚过而立之年的面容竟显得十分苍老,一双眸子隐现着淡淡的血丝,他一身明黄色绣祥云龙纹的袍子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袖子上零星点点的落满了墨渍,伸手揉了揉眉心,赵玉锵哑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人轻声道:“陛下,刚过了寅时三刻。”
赵玉锵伸手将那足有小山高的奏折轻轻扫过,而后又将近几日刚送过来那几封十分重要的八百里加急再次看了几遍,忽而牛头不对马嘴道:“今夜鹿台那边谁在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