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不由心中一动,正准备胡乱报上番号,却听那首领继续道:“烽火令呢!把你们的烽火令拿出来看看,不管是哪个团的,咱们只认令,不认人!”
姜行站在长笙身边都快按捺不住手中的刀了,却见前面几人忽然走上几步,赶紧压低声音道:“要不冲吧!”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长笙也实在是没了办法,朝那人说道:“烽火令?在呢,你过来,我给你看。”
几个人刚一走进,还没反应,首领就见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不可置信般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上那道极深的口子往外涌出大片鲜红,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身子晃了几下,碰的一声栽倒在地。
周围士兵这才反应过来首领被对方给杀了,然而这帮来路不明的人身手极快,只瞬间就将他们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士兵高呼出声,很快就惊动了身后不远处的其他中央军。
两方人马很快斗在一起,长笙带着姜行他们解决完这几个并不恋战,连忙翻身上马就朝着人群中冲了过去,对方虽然胜在人多,可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骑射手,所以还是有可能逃出去的。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身后大批队伍紧追上来,长笙量兵相地,不能带着他们往原本要去的那个方向跑,因为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发现蒙奸等人的行迹,除了身后的那条山路,唯一能够保命的就是左前方的那块空地,跑出那片地,再往前一点就是长堤谷,他们才二十个人,干八百人无疑是自寻死路,而长堤谷负隅依阻,但愿能将这帮人甩开。
而他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没一会儿,身后忽然一阵箭雨呼啸而至,长笙登时大惊,忍不住跟姜行对望的一眼——这帮中央军什么时候带了骑射手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神,身后忽然一片哇哇倒地之声,本以为是跟着的那几人受伤落马,却不想刚一回头,刚才还追击着他们的中央军已经瞬间倒下了大片,而在那批中央军的身后,光明王正带着一小队人马朝着这方快速逼近。
......
“你怎么突然来了?”大部分已经倒下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光明军将剩余的中央军俘虏起来捆在一块往后撤去,长笙踢了一脚地上的一条断肢问魏淑尤,后者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的极厚,只露出一个帅裂苍穹的脑袋说道:“你前脚一出发,我......我后脚,就跟着,跟着来了......咳咳。”
长笙惊讶:“你过来做什么?”
魏淑尤认真道:“前些日子我就知道西汉那边会派兵过来驻守冾赤原,正好不是你要去接蒙奸他们么,提前给你清清路。”
长笙看着他,不说话。
魏淑尤有些心虚的将头偏了偏,咳嗽一声,说:“刚才一直没出来是想看看你怎么应付,没想到你果然还是不能让我省心。”
长笙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魏淑尤笑道:“我当然是会直接开干啊,就这么跑了不是我的风格。”
长笙翻了个白眼:“哦?二十人干八百人?啧啧,光明王真是厉害呢!”
魏淑尤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白着一张脸说:“行了行了,不是说要去接人吗,快些吧,别耽误了时辰。”
长笙才想起了什么,忽然气道:“你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魏淑尤笑道:“你才反应过来啊,是不是还是觉着兄长对你最好,不顾......咳咳,不顾我这副残败之躯也要,咳咳,也要亲自过来为你遮风挡雨?那你还不赶紧......咳咳......”
他咳的根本停不下来,腰都跟着弯了下去,长笙赶紧将他扶住,手挨到他的一瞬间,才发现魏淑尤整个人都颤抖的厉害,他低着头用袖子捂着嘴,长笙正要让人赶紧过来帮忙,却一低头不小心看到他贴着脸的袖子上闪过一抹鲜红。
“你......”
你干什么?
魏淑尤都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声音又淹没在一阵压制不住的咳嗽里,而长笙已经将他捂嘴的袖子拽了出来,就这么有些呆愣的横在半空,良久,都没说一句话。
魏淑尤有些不太敢抬头看他,只得垂着首继续刻着去掩饰自己面色上的慌乱,长笙忽然伸手将他袖子上那一大片血迹伸手擦了擦,他擦的很慢,整个手都在剧烈的颤抖,一下又一下,看的魏淑尤难熬极了,终于忍不住直起了腰,抬眼看向他。
“我没事......”
魏淑尤哑着声才一说完,长笙就重重的点头,垂着眼睑低声道:“知道了。”
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能是这一年看惯了魏淑尤这个样子,他已经觉得没那么震惊了吧,然而看到他咳血,长笙还真是第一次,从前魏淑尤都是避着他的,今日倒是有些大意了。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亲自出来了,是又想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吗?你忘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差点下不来床吗?”
长笙语气十分平淡,平淡到几乎没什么感情,魏淑尤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无奈,他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病,没有办法找到能治好他病的人,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每天看着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束手无策的除了照顾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脏衣服回去以后就丢掉吧。”长笙说,“以后别为我操心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非要把自己拖垮才甘心吗?”
魏淑尤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间,有什么透明色的液体顺着长笙的脸滑了下来,却被他一把抹掉,继续道:“只要你把心思多放一些在自己身上,我才不会有负担。”
魏淑尤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道:“我给你压力了么?”
长笙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觉着我对不起你。”
魏淑尤:“为什么觉着对不起我?我的病跟你可没关系。”
长笙抬起头看他,眼睛有点红,被风帽半遮住,看不大清楚,“对不起你,是因为觉着自己这么大人了,还总让你替我操心,对不起你,是因为觉着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为你正儿八经的做过什么,都是你在替我付出,对不起你,是因为前三年你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我因为自己那点儿女私情都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你,是因为这一年以来我眼看着你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都不能替你分担半点痛苦,反而到了这个时候,还让你拖着这副身子赶来为我做这些事......其实你今日不来,我都会想办法甩掉他们的,你太小看我了,这一年以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都得你来替我打点的孩子了,这一年我在你躺在床上时候做的那一切,你都看不见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操心我呢?为什么就不能多顾顾你自己呢?!”
他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而后不管周围还有一大帮士兵在那站着,伸手一把将魏淑尤抱住,闷声道:“我一点也不想让你再替我做什么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替你做点什么吗!”
魏淑尤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今日之所以会赶来,一方面确实是在接到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西汉的军马会在冾赤原驻守,他一开始还怕长笙这么点人应付不来,但是这一年以来,长笙在楚关所做的那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这十几年他又疼又宠的人如今已经成长起来可以反过来护着他,可到底心里的那种给予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很难去改变,就像老父亲总是不能放心出门在外的孩子,总是怕他会出点事,一双眼睛就想时时黏在他身上,亲眼看着他没事才会放心,不过魏淑尤知道,他如今对长笙已经不是老父亲对儿子那么单纯,他不想把自己那点肮脏的感情轻易表露出来,毕竟他们的关系不比旁人,对他来说,只要长笙平安开心,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不过另外一部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想将这边驻守的中央军清理一下,没别的太多想法,他就是想让汉军知道,我光明军,就是这么的来去随意,你要是不服,我们战场上继续,但这种事原本派个人过来就行,但魏淑尤还是亲自来了,原因无他,还是因为长笙......
“你松开点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做。”魏淑尤忽然笑着说,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长笙一顿,抱着他的胳膊松了些,过了会,重新站好,说道:“以后别再这样了,你担心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也在担心你吗?你这样一来一回的万一又病倒,最操心的还不是我,只要你没事,我就什么都不愁,所以以后还是多心疼自己点,我有那么多人疼着,不缺你一个。”
“哟。”魏淑尤来了脾气,笑骂道:“现在倒打一耙这种话说得出口了,个小白眼狼。”
长笙说:“真的,你都懂,我就不多说什么来刺激你了。”
魏淑尤看着他。
长笙哼了一声:“你快回去吧,我要去鹞子沟了,快一点后天晌午就回来。”
长身重新翻身上马,姜行等刚才那帮人全都跟了上去,朝魏淑尤摆了摆手,长笙说:“我走了啊。”
一队人马很快消失不见,魏淑尤眯着眼睛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朝一同前来的副将喝道:“梁坚,准备迎敌了!”
话音落了没多久,那边汉军在察觉到这方动静之后很快赶了过来,晚膳都来不及吃了,冾赤原上又是一片肝髓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