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转身就走,长笙有点不大好意思,忽然将他叫住:“你等等。”
赵玉清回头:“怎么了?”
长笙想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了,才说:“没什么,晚上一起吃饭。”
等赵玉清反应过来的时候,长笙已经没了踪影,他轻轻笑了笑,不急不忙的走回屋里。
殷康好像正在等他,一看他那副样子,赶紧问:“这是打鱼去了弄这么湿回来,赶紧脱下来烤烤。”
赵玉清还没从长笙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脸上一直挂着一幅傻兮兮的笑意,说:“这都被你猜到了。”
殷康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过去,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先擦擦,别着凉了。”
赵玉清将长笙刚才的话跟他说了一通,殷康笑道:“他本来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表面上不待见你,其实心里边早就没有什么芥蒂了,只是爱面子罢了,不过他待不待见你都没关系,我待见你就行了。”
赵玉清说:“那不行,他可是你最重要的人,如果他一直不喜欢我,我心里总觉着别扭,现在看来长笙应该也没那么讨厌我了,最起码愿意跟我坐一桌上吃饭了,殷康,你说他这算是变相的接受我跟你一起的事实吗?”
殷康一愣,好像只听见了‘我跟你在一起’这几个字,缓缓一笑,问:“你就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吗?”
“当然了,”他脱下衣服的时候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皮肤在灯火下泛出浅浅的小麦色,分外强悍,“我喜欢你,自然希望你最重要的人都能喜欢我,否则想要走的长远,就会很难。”
他说话的时候一边用干布巾擦着身上的潮湿,并没有注意到殷康一直盯着自己裸-露的肌肤一眨不眨,“我知道你们心里对......他们的介怀,我就想让你们明白,我跟他们真的没关系了......干衣服递给我一下。”
他头也不抬的朝殷康伸出手,却老半天没见回应,一抬头,就见殷康盯着他的眼睛好似燃着熊熊烈火,倒是将赵玉清吓了一跳,问:“殷康,你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殷康赶紧掩饰:“哦,没,没什么。”
他难得有这样的失神,表情变化极为细微,却叫赵玉清看的十分清楚,他知道,他这赤条条的一道对殷康的冲击力有多大,不由心中一喜。
殷康平日里是个十分会掩饰内心的人,如今突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表现出异样,这让赵玉清觉得十分开心,他简直太喜欢他这样的异样了,忍不住忽然上前一把将他搂住,在明显感觉到殷康微微一颤之后,赵玉清低声道:“殷康,我真喜欢你。”
他说着,整个人就朝他吻了上去。
殷康猝不及防朝后一推,不小心踩到了衣角,两人都没站稳,直直朝身后的软榻上倒下。
气氛有点微微的尴尬,殷康被压在了下面,他十分清楚的感受到了上面那人身上的火热,不自在的推了他两把,淡淡道:“你先起来。”
赵玉清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将他搂的死紧:“我不放,放了就没机会了。”
殷康笑道:“快一些,压的我喘不过气了。”
赵玉清这才稍稍松开一些,却还是抱着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今晚可以偷偷来你这睡吗?”
殷康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偷偷摸摸的。”
赵玉清:“我不是怕别人说你闲话吗。”
殷康:“我不怕的。”
赵玉清低声笑了出来。
“那,我现在就想。”
“什么?”殷康没明白,等他看着身上的人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赶紧道:“现在不......唔。”
没一会儿,本来在下面的殷康忽然翻了个身,将赵玉清一把压到了下面。
晚饭的时候四个人都去了魏淑尤房里吃,今天是赵玉清第一次跟他们同桌吃饭,除了他本人内心十分激动以外,其余三人都表现的十分平淡。
长笙给魏淑尤盛了好几碗汤,魏淑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还夸奖道:“这鱼真不错,该赏,回头给伙头兵一人送根鸡毛当奖励。”
长笙嗤道:“鸡毛?你拿的出手的,再怎么着也得赏些钱给人家。”
魏淑尤大言不惭:“赏什么钱,谈钱多俗......哎,这个鱼肉真好,又细又嫩,一尝就是在大浪里翻滚见过世面的野鱼,也不知道是哪个可人亲的弄来的鱼。”
长笙和殷康下意识就朝一旁的可人亲看了过去。
可人亲的:“......”
他本来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番风花雪月之中,突然被打断了思路,心里十分不爽,挑着眼皮给殷康使了个挑衅的神色,刚才他没注意被他压过去,下次......他一定要反压回来!
殷康:“......”
长笙哪里注意到他俩之间那点眉来眼去,憋着笑,问魏淑尤:“看来今天这鱼是吃到你心坎上了?”
魏淑尤点头道:“吃了这么多天白粥,舌头都快断根了,我保证,谁先在就是拿刘伯烈的人头跟我换这碗鱼汤,我都不换。”
“哟,”长笙哼道:“看把你美得,那可要谢谢可人亲的。”
魏淑尤:“回头你偷偷拿点钱赏过去就成,让他下次再多钓几条回来。”
长笙忍着笑正准备再多让他说几句打脸的话出来,却听一声厉啸忽然从外面响起,没等众人反应,一声巨大的爆破之音瞬间炸的房梁上的尘土都跟着抖了下来,长笙下意识朝魏淑尤看去,就见那人已经率先站起身来,殷康赵玉清紧随而至,号角声登时响起,外面传来斥候一声大吼——
“汉军五万人马攻城,快,准备迎战!”
第100章
漫天卷起的黄沙将平沙川千年不化的冰窟遮的一片迷蒙。
昏黄的天际之下,大片鲜红混着黄沙洒满大地,高山之上的积雪随着剧烈的颤抖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此刻,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杀的奴隶们正惊恐的望着脚下倒下的大片牧奴兵,他们人人手持铁器或木棍,身上仅披着一层麻布织成的衣裳,大部分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连最起码的蔽体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抵御严寒。
山间突然传来一丝不甚明显的抖动,李宗尧正站在不远之外与那帮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攀谈着什么,梁骁站在一群奴隶中央将手中的铁锹一把扔到地上,跛着一条腿走到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李淮面前,问:“一会儿我们若是跟着走了,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李淮怔楞了片刻,手中紧握的铁杵烫手似的被他瞬间丢的老远,在他脚边不远处,几名死相凄惨的牧奴军还没来得及闭上惊恐的双眼。
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李淮低声道:“不知道,一会儿问问父亲看怎么办,估计不会带他们走。”
梁骁点了点头,沉声道:“嗯,人太多了,况且大部分都是当年西汉受过重罚的贵族,这帮人的想法跟那些普通百姓的可不一样,会不会一心向着我们都不好说,要是万一哪天被赵玉锵知道了,随便使个什么离间计,到时候反倒成了我们的麻烦。”
李淮点头道:“那我去跟父亲说一声,让他们自由而去吧。”
所有人中唯独李宗尧裹上了厚重的大氅,三年冰天雪地的奴隶生涯,让他原本挺直的腰板已经变得有些佝偻,头发白了一片,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苍老之态,然而眼中的那股凌厉之气却不见褪去半点,跟黑衣人首领交代完之后,见李淮走了上来,没等他开口,李宗尧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李淮:“父亲,那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李宗尧看了一眼后面的大片人群,那里面有不少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年轻人不多,却有不少还未脱去稚气的孩子,他们人人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李宗尧等人,像是祈求他带着他们一块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一丝狠辣从他眼底闪过,李宗尧轻声道:“他们死活与我们何干,保险起见,杀了吧。”
不等李淮震惊,李宗尧已经在黑衣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梁骁跛着的右腿有些困难的走到他跟前,问:“怎么说?”
李淮皱眉道:“杀了吧。”
梁骁大惊:“......你疯了!他们好歹也是几百条人命,况且那些人中还有不少这几年帮过我们的人,你怎么能......”
“这是父亲的意思,况且,我们是要前往楚关去的,若是因为他们连累了其他人,你不觉得得不偿失吗?”李淮说。
梁骁气道:“只是让他们自由散去而已,有什么连累的?现在那帮牧奴兵已经全部被杀干净了,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况且等到了楚关,他们能不能有机会走出这片雪山都还不一定,这么做未免太狠心了!”
李淮淡淡道:“那谁能保证路上不出什么岔子呢?”他说完转身不再看他,朝前方的马车走去。
风沙吹得迷人眼,梁骁有些艰难的紧握着双拳,半垂着首看向自己裸露在草鞋外的脚趾——
“妇人之仁,梁骁,这些年来,这是你最致命的弱点。”义父曾经的话语登时在他脑中响起,梁骁转头看了看昔日共同经受苦难的同伴,有个孩子还冲他笑了笑,他有些费力的提起嘴角,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此刻有多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