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什么屁话!”李肃想都不想的怒喝一声,一剑将扑来的士兵刺穿肚皮,鲜血早就溅了满身,两人倒是比那倒地身亡的士兵们看起来还要狼狈。
李宗尧见这么多士兵良久拿不下两人,狠了狠心,站在队伍后面吩咐道:“禁军听令,杀了殷商羽,不必顾及李肃!”
话音一落,中央军明显松了口气——之前都是怕伤到太尉大人的儿子而不敢轻易动手,如今他们心里都明白,不管打斗期间是砍了或是杀了,只要不把红缨将军弄死就行。
长笙迎着风冷笑一声:“真是亲爹!”
话音落下,整个人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剑锋所指,如芒星戴月,凌厉之极。
第二批黑衣人在来路上被专门等在后方的中央军拖住了脚步,李宗尧十分清楚李肃的手段,所以他今日来之前早已在这四周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自己那个儿子有多大的能耐他最是清楚不过,想要与他斗,他还太嫩!
黑衣人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个,可个个身手极好,但中央军胜在人数,一时之间,竟也暂时分不出胜负,没多久,不知从哪涌来的另外一批人马也加入了此刻的战场,这让在场的禁军都是一惊——
血盟卫从跟随北境之王部队分支前来,他们与李肃这方人联起手来,很快就从中央军的手中杀出一条豁口。
满处杂乱,唯有站在远处高台之上的人静静望着这片敌我悬殊的战场,鬓边的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青君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语气低沉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张宗移穿着一身便衣棉袍,色彩是淡淡的青褐,神色不移的说道:“等。”
青君不满道:“他是殷平的弟弟,也是你的学生。”
张宗移:“有李肃在旁边,他不会有事。”
青君:“可你能保证李肃护他到什么时候?二百名中央军,他们只有两人!”
张宗移不疾不徐道:“就快了。”
青君说:“当年你应了武烈王魏承谟的请求,让他的人马进入北都城将小王子带走,可这期间出了那场意外,导致后来......”她叹气道:“在那之前,你也是信誓旦旦的胜券在握。”
张宗移一下子就将眉头蹙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一丝自责:“是,当年那件事情是我疏忽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东汉的主君竟在半道上将魏老王爷的人马全部截杀,又假扮做血盟卫前去围杀长笙小王子,将他和李肃逼至地宫之内......”
青君说道:“那个时候草原有长生天庇佑他们二人不死,可今日之况你也看到了,若是在不快些,后果怎么样,我们谁都承担不了。”
话一说完,张宗移便一甩衣袍从高台上匆匆走了下去。
长笙半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上大片伤口,血流了满地,李肃拄着剑半弯着腰将他护在身后大口喘息,周围全是凌乱的尸体,两人的体力早已经到了极度崩溃的边缘,可后方的补给却怎么也上不来。
“还不认输么?”
李宗尧忽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肃压根没理他,冷笑着朝前方的士兵们勾了勾手指,淡淡道:“还有谁?继续上。”
李宗尧大怒,冷喝道:“逆子!你是一定要寻死吗!”
李肃瞥了他一眼,沉声说:“两个选择,第一,杀了我,否则你们谁也别想动他,第二,放我们走。”
“你休想!”李宗尧想也不想的喝道。
李肃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既然如此......”
话音没落,整个人又快速朝前弹跳而去,周围士兵被他这凌厉的煞气吓得纷纷朝后一退,前面站着的几人又成片倒下,长笙浑身是血的勉力撑起自己的意识,风雪卷过面颊,只觉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只能看见那道青色的身影不住的动作,直到......
“怎么回事!”
良久之后,人群中不知有谁大喝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恐惧与惊愕,以至于他出口的时候喉咙之间都有些破空。
所有持剑的士兵们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但见中央那年轻的男人忽然静立不动,头垂的很低,随着冷风刮过,他原本瘦弱的身子在下一刻开始缓缓膨胀,直到将他周身的衣物乍然撑破,“撕拉”几声轻响过后,再抬起头来,原本俊美无匹的面容突然扭曲的仿若不似人间生物。
‘碰’的一声,不知谁的剑被吓得掉落在地。
士兵们此刻面面相觑,人人都能看到对方同伴眼中深深地震惊和害怕。
有几个大胆的互看一眼,随即咬了咬牙,猛地就提起长剑朝中央那人的肩头刺了进去,然而下一秒,那顺着剑尖流下的金黄色的血液让所有人都为之大恸!
空气中仿佛静止了一般。
倘若可怖会出声的话,那么此刻绝对是乍耳不绝。
“他他他他他......”
惊呼声从士兵们的嘴里脱口而出,但见中央之人忽然开始动了。
他双手握剑,劈斩而下的瞬间,巨大的劲风带着火星像是毁天灭地一般竟将大片士兵纷纷撕了个七零八碎!
长笙被他这一举动吓到,原本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他同样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李肃半晌,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小时候他们一起坠入地宫之后,两人在蛇窟内,李肃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极了此刻,只是那时候并没有这么夸张......
不远处的李宗尧猛地朝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开始剧烈的颤抖,那个极其危险的念头忽然从他心尖上一扫而过——
黄金之血!
不可能!
他勉力压住这个自认为不着边际的想法!
他李氏百年仁臣,怎么能出帝王之血的后裔!
然而此刻事实就摆在眼前,士兵们没人敢上前跟他正面打斗,几个聪明的全都悄然绕了过来直接朝地上的长笙动手,然而李肃反应极为警觉,哪怕他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可不知怎的,心中的那股信念一直坚定不移——
地上躺着的那人,他决不能让他们伤他分毫。
北风凛冽,长笙忽然被他甩到背上,在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时,长笙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寒冷的冰窖,李肃身上一丝多余的温度都没有,他浑身肌肉又涨又硬,比这三寒天还要冻人。
“李肃,你怎么了?”
他忽然在他耳边低低叫了一声,原本已经没了思绪的李肃瞬间回过神来,整个人都为之狠狠一抖。
长笙手下是冰冷的液体,他小心看了一眼,那从李肃肩头流出的血竟是一片金黄。
他吓坏了,脑海中登时冒出了那个可怖的想法。
然而没等他多余思考,前来救援的人马终于呼喝着杀了过来。
他们周围的场地像是一时间静止了一样,李肃一双瞳孔像是只缩成了一个黑点,其余全是可怖的眼白,长笙趴在他背上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这种不同寻常的异样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害怕——但这样的害怕并不是来自于他对李肃的害怕,而是李肃今日这样奇怪的异动若是被传到了王域,那样的后果,才让他更加害怕。
崖底的冷气不要命的往上窜,李肃呆滞着面容忽然叫了他一声:“长笙。”
他的声音又哑又沉,若非是在长笙耳边响起,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李肃的声音。
“怕不怕!”
他又问,一双眼睛呆滞无光。
长笙定定的摇了摇头,哪怕身下的人他此刻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可两方紧贴的心将他们牢牢锁在一起,李肃脑海中只有护着长笙的想法,其余那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怕!”长笙低声重复了一遍,手臂将他紧紧搂住,额上早已是因为重伤而冷汗涔涔。
“好!”李肃说着,开始往崖边缓缓退去,长笙下意识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肃问他:“你信我吗?”
长笙坚定不移:“信!”
他扭曲的脸上忽然牵起一丝难看的笑意,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话音才落,他整个人忽然就从崖边倒了下去。
巨大的风从周身乍然吹过,长笙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肃带着,两人一块从这断崖之上跳了下去,那人一把将他扯到怀里死死搂住,饶是经历巨大的呼啸,长笙却不由自主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李肃此刻的面容。
急速的下落让他浑身的伤口血流更快,在感受到身下那人死命的替他挡着巨大的冲力之时,长笙想都没想,伸出手臂一把勾住他的脖颈,而后狠狠的朝他苍白的唇贴了上去。
当口腔内传出一丝温热之时,李肃原先涣散的目光微微有了动静,整个人好似逐渐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与神色,可这样的亲密并没有持续太久,当越来越大的水声从下面响起的时候,长笙忽然松开亲吻他的唇,低声道:“李肃,我爱你啊......”
话音才落,他整个身子大力一扯就将李肃扯到自己的上面,不顾那人的挣扎死死将他搂住,而后在一阵巨大的疼痛中连带着最后的声音一齐消失在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