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群情振动，竟是齐刷刷唱起了圣歌，较老的信徒流下了热泪，人群簇拥着奥古斯特来到圣廷中央高大的祭台上，纷纷投身在台阶上，奥古特斯继续走到最高处，放眼看去，祭台周围跪着大片大片的信徒，口中喃喃念着圣主的教诲。
处在这个位置，才能认识到这般场景的震撼性，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好似只有一个念头，又好似全无念头，他是这股信仰的代为接收者，他此刻站在这里，真切知道了信仰的力量。
那是不可撼动、永不磨灭、固执燃烧的力量。
接下来是向光明圣主宣告新圣子已经选出，请求圣主为圣子降下恩泽，承认他的身份以及接受他的信仰，但自圣廷建立以来，从未有圣子得到这份恩泽，这个步骤改为接受圣官亲手为其带上的圣子银冠，象征着智慧、光明和诚实。
这次，圣子例行的祷词念完，祷词本该很长，可奥古斯特这个圣子不能算是忠实信徒，很难拿信仰要求他，他只念了他觉得必须的部分，其中有一句，“仁慈的圣主、天空之上的神明，若您听到您信徒的呼唤，请宽容他们的虔诚之心，请显露您对世人的怜悯之情，稍稍降下一点光明的甘霖，宽恕有罪之人、身残之人、疾病缠身之人，最后才惠顾您的信徒。”
他随便念一念，天空忽然裂了个口子，“它”眨眨眼，淡金色的眸看向祭台上神情错愕，具体表现是睁大眼睛和“它”对上眼的少年，瞬间奥古斯特听见了“它”心底一声哀嚎，“凑——”消失了。
低着头的信徒们没有注意到“神”的出现，在天有异象的时候抬头，只来得及目睹沐浴在光明里的圣子，展开了一双伸向天空的、巨大的金色羽翼。
奥古斯特来不及细想，便淹没在金色的光芒里，他恍恍惚惚，感到些熟悉的气息，又感觉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是亚维斯.亚雷特斯呢？
仪式结束后，四处散开的人们也把这场神迹带到了斯坦提亚帝国的各个角落，比春风所及的地域更广，囊括了一切角角落落。
而奥古特斯，已经回到坎伯兰堡当骑士，伯爵生了他好几天气，原谅他的时候不怎么情愿，“奥古，你知道——我不是因为私心原谅你身为一个骑士违背主人心愿做事，只是管家天天在我耳边说坎伯兰堡缺人手，看你能充当一下，才允许你回到坎伯兰堡——”
“那我应该感谢管家——”他刚开始这么说。
伯爵坚决打断了他，“不，你该感谢我，毕竟这坎伯兰堡做主的人是我。”
“是的，莱斯。”他俯下身捧起伯爵的指尖，自然而然的做出了这个动作和接下来的动作，他轻吻了莱斯利的指尖。
细嫩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忽然失去了依托，藏在身后恍然方才的触觉，温热、有一点粗糙，还沾染了他的气息。
他从奥古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菖蒲色的眼睛忠诚，不是最明亮的，曾经很冷漠，面对他又很柔软，他莫名其妙的想，奥古特斯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能用他的眼睛表达出复杂的意思，也能当个冷漠的人，还能够像这样，遵守礼节站在他一步之外，看眼的形状是微微笑着，实际上他的表情却隐匿在他本身容貌一瞬间的冲击之下。
这是他的骑士，奥古斯特。
同样也有他不想认同的另一重身份，圣廷的圣子。
成群的归鸟穿过云彩和天空，消失在了钟声响起的地方，巨大的柱子旁，已经没有两个人的身影，遗留下来的是莱斯利的怅惘。
从哪里开始，奥古斯特改变了？
从他那次“发病”开始？还是一遇到他，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对比起现在的他，他更欣赏之前的骑士吗？
他想不通，晚上又跑到了奥古斯特的房间门口，他没察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但是有点冷，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然后下一刻，一个大光明治疗术落在了他身上，金色的光芒在透明的结界上反弹，他愣愣站在中间，看着披了件外衣，光裸的胸膛上还滚落着水珠，头发湿哒哒的奥古斯特。
莱斯利动动鼻子，有点不舒服，治疗术的光芒慢慢散去，月光重新渡了回来，和金色浅浅交织着。
“很抱歉，伯爵大人，”奥古斯特单膝跪下，垂头请罪，“情急之下的举动也许会招致麻烦，尽管做了补救措施，但这并不能够弥补我的过错。”
是从前那种语气——莱斯利意识到这一点，他又不高兴了，他认为他的骑士疏远了他，而一个骑士，或者说他认为的骑士，身心都只属于他一人，他虽然不知这些该拿来干什么，但本能想紧握在手里。
不像那个把自己蠢死的老伯爵。
他很不满，不满奥古特斯的态度，也是这几天奥古离开他的情绪累积起来，他头脑发冷有发热，他是想表达他没有刻意的想法。
总之，在走廊里，他让奥古躺下，自己站在了他的胸膛上。
轻轻的心跳爬上了墙壁和天花板，绕出了勋章的形状。
坎伯兰家族的勋章。
第85章 骑士圣子与伯爵8
奥古斯特有某种特质，他是最能够了解莱斯利.坎伯兰的人。
莱斯利.坎伯兰若有若无忽视了这一点，他却不会忘却。
他形容不来他的心绪，他想要像株菟丝子缠绕和依赖别的生物，让他永远离不开，他又想要属于他的东西优秀和独一无二；他想要得到忠诚和信任，又时刻担心所有人的远离，而他表面什么也不担心；在寂静的走廊里，他又仿佛听见他说，你知道爱情吗？那是什么不值钱的鬼东西。
可如果真的这么想，你又为什么需要有人进入你的亲密距离，而你也能和他亲密无间呢？
但奥古斯特不会提起，他沉默着，他的心跳维持一个韵律，平和而悠远。
星星和夜空，风遥远吹来，留下串意味不明的声音。
莱斯利觉得那是穿过空空的洞口带来的。
奥古斯特觉得那是曾经有个诗人模糊不清的歌词。
你与我黎明，我站在傍晚和黄昏，想着风声永不停息。
就像如果有天伯爵问他，“你信仰光明神吗？”
他一定会回答，“您才是我唯一的光明。”
当然以伯爵的身体，待久了会感冒，最后奥古特斯收获伯爵一只，裹在了被子里。
明天太阳升起，又是一个黎明到来。
伯爵总想和他闹脾气，有时候毫无缘由，可能只是一片落叶被风吹起，从他眼前飘过，有时努力给他挑出错误，晚上气鼓鼓的睡在自己房间里。
他早上还需要把伯爵送回去，免得他醒了更加生气。
每天过的太过充实。
是以圣廷忍不住来坎伯兰堡找他们的圣子时，圣子一脸茫然，你们找谁？圣子吗？他不在啊。
坐在沙发上喝完一杯茶，奥古特斯才了解了他们找圣子为了什么，据说斯坦提亚帝国出现了“神降者”，是光明圣主降临在了人世间的分身上，信徒们需要确切的解释，他们希望这个解释能够由圣子来给出。
——他们向他展示了一根羽毛，一根纯白色的、天使的羽毛。
奥古斯特曾经也有这样的羽毛，他身为天叶.亚雷特斯的时候。
他认出来后有些惊讶，他想到祭台上他产生的预感，把一切联系起来，他仍然不能确定这里的天使是不是他待过世界的天使，不会这么巧吧，他来到的地方，恰好被天使界接手了，他又不经意露出了灵魂的气息。
毕竟他一直以来的创伤还在慢慢愈合，他无法收敛好他的灵魂气息。
他沉默一会，站起来把他们送出门外，领头人再问，他说，“如果真的是‘神降者’，他一定会来找我；而如果他不是‘神降者’，他会很快露出破绽。”
领头人觉得他的话有头没尾，有尾无头，把疑问按捺在心里，出了门，对着关闭的坎伯兰堡的大门叹了一口气，他来“请”圣子，按理只能请一次，圣廷高层都清楚这点，他如今带着模模糊糊的信息回归，只盼圣子真会管一管，让这局面稳定下来。
亚维斯.亚雷特斯，这个“神降者”会是你吗？
奥古斯特端着伯爵的午餐送到房间时，略略想了一句，又感叹一声，他如果想找到过去的天叶，只能扭转天道的时间，即使如此，他找到的不过是相似的人。
为什么在他死了之后追寻他呢？
“莱斯，”他敲敲门，“我进来了。”
“进吧，”莱斯利打着哈欠说，慢慢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他很困倦，“早餐还是午餐——反正放在一边，我很需要休息，不要叫人打扰我，尤其是你自己。”
“好，”奥古斯特把托盘放下，轻轻退出了房间。
屋里，莱斯利的眼睛被银链的数据流占据，他盘腿坐着喃喃细数，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出现出现过的人物，这个人的目标是冲着叶天的，咦，他的数据看着有些诡异，像是被人为修改过。
会是主神吗？他想。
可主神是他绑定的这个人的迷弟，应该不会特意来针对他，那又是谁“创造”了世界的爆炸，又引导三二带着宿主顺他的安排到了这样的世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