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对这个六师叔也十分喜欢,见他给自己讲剑法,讲到兴头便忍不住比比划划,还会露出如同孩子般的笑容,就从不用敷衍的态度应付他,一直认真和他说话。
于是,两人之间日渐亲密。
这一日,已经临近武当山,二人寻了一处客栈投宿,殷梨亭又扯着瑶光同住一屋。
起初还好,不过是谈些武学和江湖轶事,到后来,瑶光近乡情怯,不由得问起武当山上的事情。
殷梨亭便道:“这几年众兄弟多在外奔波,到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最近,因着……”他顿了一顿,就又平淡的说了起来,“因着前阵子……前阵子杨夫人的事情,大家到是都回武当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山上。”
在这些时日里,殷梨亭是第一次提到纪晓芙的名字,瑶光不由得试探的,将心中的一些疑惑问了出来道:“六师叔,我问问你……那个杨夫人的事情,你不要生我的气,行吗?”
殷梨亭一怔,耳尖就又有些红,只侧头避过瑶光的视线,佯怒道:“事情已经结束,有什么好问的?”
瑶光只笑而不语。
殷梨亭不由得好奇,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瑶光便开口问了出来:“六师叔,那天你明明赢了杨逍,为什么不杀了他,出出心里的恶气?就这样轻轻放过了,知道的说你是宽宏大量,不知道的只怕要编排你懦弱呢。”
殷梨亭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坦然道:“我行的正坐得端,怕什么编排,再者,我晓得此事后,专门去查了下杨逍的为人,那人虽德行欠缺,但他们明教对抗朝廷,也做了些于百姓有益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会一辈子对……对他夫人好,我又应该有什么强求的呢?而且,我若真杀了杨逍,他死了不过是世间少个祸害,可对于杨夫人和她的女儿来说,只怕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了。这样,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肆意杀人。至于江湖上那点子薄名,只要不伤及师门,我殷梨亭还不放在心上。”
瑶光又忍不住困惑道:“六师叔你对这杨夫人处处细心,事事安排妥切,想是用情至深,喜欢一个人便要这样对待他吗?”
“你……你又知道什么用……用情,什么喜欢?”殷梨亭结结巴巴的驳道,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有心想斥责这个师侄做什么问这些私/密的问题,可又想到刚刚是自己同意他问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不好敷衍。
而且,他心思细腻,转念见这师侄满眼都是好奇,顿时想起这孩子也渐渐长大了,难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又想起当年自己和师兄弟们一起,私下也曾互相讨论取笑过,只不过自己性子实在腼腆,五哥照顾自己,护着他,一般不让大家问到自己。
如今,一个年纪尚幼的师侄带着好奇请教自己这个长辈,自己虽然也不是很懂,但又怎么能简简单单的应付过去,还带也该做个长辈的样子,起一点引导的作用。
他便努力克服羞涩,认认真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要一辈子对她好,眼里只看她一个人,让她每日都能开开心心,欢喜和我在一起……”
说道这里,他又黯淡道:“瑶光,其实,我对这些也很是不懂,之前想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我喜欢的人,却不喜欢我,和我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开开心心。那……我看她不开心,心里也很是难受……情/爱之事我真的不懂,只是拿平常事来做个比对,但凡一个人不喜欢这样做,我偏偏强迫她去这样做,她就算做了,心里也不会快活儿,那又有什么意思?这便是强人所难了。
……就好比你喜欢学刀,只因刀更合你的性子,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学剑,便强逼你学剑,若真是你听了我的,只怕你是刀也学不好,剑更是学不好了,最终,不过是两边落空,你不开心,我大概也会很愧疚……所以,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开心的,这样……我不开心了,那就让曾经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也不枉了我之前一腔的喜欢。”
殷六侠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这般近乎直白的说了这么多的‘喜欢’,以至于,话语中还带着种天真的感觉,像个大孩子一般,可每一句话都带着一种近乎纯然的宽宏豁达。
瑶光突然明白,以前师父为什么说他这个六师弟天生就是赤子之心。
以前还觉得六师叔总是流泪过于软弱,现在看来,却是他至情至性,从不曾掩饰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比旁人不知道真实多少倍。
而且,他的泪也只为亲人和喜欢的人而落,只有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才会把他的温柔当作软弱,善良当作懦弱。
“瑶光。”殷梨亭又认真道,“你将来若是喜欢一个人,却不要像你六师叔这样……”他有些难过的说:“那人我不喜欢,可是,他看着似乎比我成熟稳重的多……”
瑶光见他情绪变化的如此之快,之前说武艺的时候还高高兴兴,之后谈到情感又很是羞涩,这时候想起前事,又露出难过的表情,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六师叔你想什么呢,杨夫人不喜欢你,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性格喜好,天下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有喜欢这样的,就有喜欢那样的,六师叔你这么好,总能遇见适合自己的人的。”
殷梨亭听他这么说,顿时又羞涩起来,他耳尖通红,便呵斥道:“哪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你快住口。”
瑶光顿时无语。
一时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
瑶光想:“此次回武当,不知道师父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了……他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要避开我?难道他像六师叔一般,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快活。可是,我明明最喜欢和师父在一起了,为什么他还要那样想?是了,我觉得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师父必是想的多了,他性格端正,思虑严密,越是想的多,顾虑的就也越多……定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他无声的在心中叹息,又想“其实,有什么呢,我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谁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别人的家事?这回,我定要寻师父仔细说一说,不能着急生气,要好好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明教的‘逍遥二仙’和自家六师叔殷梨亭对待感情不同的表现方式。
“范遥那家伙就不用想了,求爱不成,就去干掉情敌,所谓我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不到,虽说出了口气,可心里大概也不会多好受……而且,唔,师父现在只喜欢我,情敌还没看见,暂时也不用考虑……杨逍那个,太直接了,看上了就直接强迫……貌似可行……起码纪晓芙就死心塌地的……”瑶光纠结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觉得如果自己把《九阳真经》练到大成,也许……可能……大概能尝试一把。
至于……六师叔那见到心上人就面红耳赤藏起来的羞涩方式,完全就不用考虑学习了,只有失败的结果,纪晓芙就是个赤/裸/裸的实证。
他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的睡过去,想来想去没想出个结果,当晚便控制不住的做了一场春/梦,梦里还喊师父。
殷梨亭被他闹醒,见他这样,顿时羞的脸通红。
可心里难免有些好奇这小家伙梦到了什么,听他呢喃自语,便偷偷附耳过去,却听他一声声撒娇依恋的喊师父,不由得好笑,觉得这孩子果然还小,这种事情,不说梦个美女,却只知道喊师父,难道师父还能帮他做什么不成,想起三哥那张冷脸……当下就忍不住偷笑。
他自己性子腼腆,却很是体贴旁人,偷偷笑过就算了,也不当面取笑瑶光,怕他尴尬,还一早出门去买早餐,刻意避开了。
瑶光这边清早起来,却抱着被子发了半响的呆,忽想起梦中两情相悦的情/事,不由得在床上打了个滚,偷偷咬着被角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就要回武当,自己却做了这么个好梦,想必有什么好预兆,心里高兴,便利落的爬起床,收拾好自己,斗志昂扬,抖擞精神,同殷梨亭一起用了早饭,骑了马,便向武当一路疾驰而去。
因两人都有归心似箭的心思,一路顺畅,很快便到武当山下,还未上山,就听一声喊:“六师兄!”
一个人影就如风一般卷了过来,到得两人一步处骤然停下,不是别人,却是七侠莫声谷,他笑容爽朗,抱住殷梨亭欢喜道:“六哥,担心死我了,你去挑战杨逍,怎么不说一声,让兄弟们给你掠阵,好在胜了,要不然……”
殷梨亭一怔,不由得道:“你怎么知道?”
莫声□□:“杨逍那厮虽然德行差点,但不失一条好汉,他已飞鸽传书,遍传江湖,只说你二人公平比武,他败于你手,心服口服。”
殷梨亭不由得道了一声‘惭愧’,道:“胜的侥幸。”
莫声谷却依旧开心道:“什么侥幸不侥幸,赢了就是赢了,不过……”他细细一打量殷梨亭,惊讶道:“六哥,你内力大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