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好。]
苏青一边安慰着那小孩,问到不少话。
小男孩是本地的学生,今年才读五年级,因为喜欢打游戏被家长送到这里,也不是因为过于沉迷,而是因为他玩的是偏女孩喜好的什么做蛋糕啊换装环游世界啊这类的游戏,他家里人觉得他不正常,就给送来了。
小男孩说:“这栋楼是小黑屋,只有挨惩罚的才住这里,其他人都住在另一边。
第91章 一月廿九
·
荒唐的闹剧收尾,陈同和苏青捡到的那个小男孩的家长也被叫到了警察局,小男孩抱着家人就是一阵哭,他父母亲被警察教育之后抱着孩子来给陈同他们道谢。
陈同脸色有点僵硬,只说了不用。
锅盖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所谓的“英雄少年训练营”并不正规,那些家长大部分都抱着让孩子改变言行举止又可以锻炼身体的心态,被伪作的营业执照和用来撑门面的一两间好宿舍所欺骗,大冬天的就把小孩寄养过来,也不管后续其他。
但实际上他们住的根本就不是家长看到的“样板房”,而是杂乱的集体宿舍。
每天的所谓“锻炼”,也是丝毫不讲体育健康的过度训练,在冬天穿着非常单薄的衣服跑步、做操、进行不正规的格斗训练,他们的伙食也不好,就吃些填饱肚子的米饭、土豆和大锅菜,教官甚至还会让孩子们为了所谓的“男子气概、胆量训练”去吃生肉。
大部分学员,包括锅盖在内,都出现了一些不适的肠胃反应,原本锅盖也要被送去医院,可锅盖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苏青当下就订了机票,下午六点钟回到了苏河。
原本苏青还想叫锅盖直接去他叔叔那的私人医院去看一看肠胃,不过刘玫兰说她姐姐就在地区医院上班,推辞了。
苏青的手上有几道浅浅的小口子,是当时用消防斧的时候被生锈的把柄蹭伤的,刘玫兰拽着他叫他也跟着去抹药,最好再打个破伤风。
锅盖去做了个肠胃检查,面色发黄泛白,打着吊针,少年几个坐下来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才突然觉得“啊,好他妈累”。
陈同在群里给其他人做汇报,把事情简述了一遍,群里的同学们都唏嘘不已。
这件事说白了,根本问题不在于家长疏忽大意把他们放进了无良学校,而是从一开始,就来源于他们对孩子的偏见。
什么“娘炮”“软弱”,都是他们亲手给自己孩子贴上的标签,从一开始就是偏见。
“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女人就应该做女人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心态,男生不能留长发,不能哭泣,不能胆怯,甚至连温柔都不可以过分;女生不可以剃寸头,脾气不可以暴躁,要会做家务事,长大了必须结婚嫁人生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被固定了形状,他们给树苗罩上外壳,告诉孩子们“你们不能生长到外面去,你们就应该这样”。
他们自以为是地剥削了那么多其他的景色,给孩子们套上刻板印象的枷锁,在少年们还没走上社会之前,就用社会的目光去捆绑他们。
在少年看到广袤天地之前,有些局限眼光的看法就把他们洗脑,硬生生把他们变成井底之蛙,如此可怕。
这种局限还有可能是潜移默化的,是温水慢沸,让少年们无所察觉的。
最后他们被端上餐桌,看到餐桌之外还有其他野生自由的鸟,便忿忿不平,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愿当一道好菜”。
可是如果这些枷锁真的能够把少年们完全束缚住,把他们变成上一代人的思维奴隶,又怎么会有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呢?
陈同低着头,看群里的其他人纷纷发表见解,神色莫辨,想到了他的妈妈。
苏青跟着刘玫兰去看了下手上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回来的时候只有刘玫兰一个人,陈同抬头愣了下:“苏青呢?”
刘玫兰笑了笑:“拿药去了,他在那边排队,他的手没什么事,我先过来看看凯凯……”
“我去陪他。”陈同说了一句就往外走。
刘玫兰只以为是他们关系好,也没多在意。坐在锅盖旁边的金毛和锅盖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锅盖有些疲倦,没精气神在这时候细问,但不用说他都从金毛脸色上看出来了蹊跷。
两个人默契地在刘玫兰面前没做声。
公立医院里人比较多,药房在二楼大厅,陈同走得很急,也没注意旁边人。
下楼的时候跑得飞快,却突然被人喊住:“陈同?”
陈同脚下急刹车就是一愣,回头看过去:“傅老师?”
面前的人他认识,是傅瑶的叔叔,以前和他爷爷是一起讨论过书法的忘年交,叫傅知非。
陈同挺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傅知非晃了晃手里的病例:“带家人来体检,你呢?”
“我……”陈同谈到苏青便有些心虚,只说,“同学在医院看病,我来看他。”
傅知非的眼角微微向下,懒散里带着点厌世,目光又十分敏锐:“同学?傅瑶在楼上和她奶奶一起,怎么没听她说起什么同学?”
“不是什么大事,”陈同磨了磨嘴唇,心一横干脆往药房那边呶呶嘴,“喏,就我那个同学,手上划了一下,来拿点药膏。”
公立医院里人比较多,药房的小窗口面前排了一列。
苏青站在队伍里十分挺拔显眼。
傅知非从楼梯拐角处走下来往他指的地方一看,蓦然觉得有点眼熟:“那是谁?”
“哎呀,你不认得,你问傅瑶就知道,他叫苏青,楼上还有我们一个同学在打吊针,叫郭凯。”陈同着急去找苏青,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傅知非比刘玫兰啊什么的其他人要精明,更因为陈同知道傅知非有一位男性伴侣,于是在他面前更加慌张,心里没底。
但他觉得傅知非不认识苏青,这事就不会露馅。
谁知道他这边刚解释完,傅知非便说:“苏青?那不是桑野家的侄子吗?”
陈同傻眼了,猛然抬头瞪着傅知非:“哈?你知道苏青?桑野是谁?”
傅知非盯着陈同多瞧了两眼,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把话还给他:“你不认得。”
那头苏青看见了陈同,但受视线阻隔,没太注意到楼梯转角边的傅知非。
苏青笑着朝陈同招手,眼神温和还带着些甜美,陈同脸上一红,偷偷瞄旁边的傅老师。
傅知非却好似没看见一样,只问:“我记得林家不是有私人医院?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偷摸做坏事了?”
“没有!”陈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傅知非闻言淡淡地一点头,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同的肩膀。
陈同涨红了脸,飞快地跑到苏青身边僵硬地站着。
苏青看着他红红的脸觉得奇怪:“你刚刚在那和谁说话?”
“就……一个认识的人。”
陈同含糊其辞,苏青警惕地问:“你脸红什么?”
陈同心虚地看他一眼又撇过脸摸了摸鼻子,才拽着苏青的衣服让他把耳朵靠过来。
陈同小声说:“他也是那个……和我们一样。”
苏青的耳朵发烫,更警惕地盯着陈同,陈同半点没察觉到危机,偷偷看苏青的脸色:“我们去找锅盖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怎么了?”
陈同感觉自己坏事了,愈发心虚。苏青却不讲道理地酸到了别的:“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们一样?”
陈同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苏青坏毛病又冒出来了,没好气擂了他一下:“我在担心你呢,你能不能别整天脑子里就是醋!”
苏青也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他收敛了一些,问他:“你担心什么?”
陈同:“就刚刚那位,傅知非,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没?他好像认得你,说你是桑野的侄子,你认得他吗?”
苏青微微一愣:“听着好耳熟。我婶婶叫桑野。”
陈同拧巴起眉毛,小脸一皱不可置信:“你婶婶叫桑野?”
“对,怎么了?”
“……她名字有点奇怪,”陈同觉得这么说长辈姓名不好,正好排队终于到了他们跟前,“不说这个了,你赶紧领药然后抹抹,要去打破伤风吗?”
“不用,伤口很浅,过两天就好了。”苏青说着一边看陈同,不知道陈同在兀自紧张个什么,看了又看,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感一如既往地好,苏青偷偷藏了点笑。
拿了药,他们两个回去锅盖那里,发现傅瑶也在,却是看完了锅盖正准备走。
陈同反应过来,和苏青解释:“那位傅知非傅老师就是瑶瑶的叔叔。”
傅瑶也不意外,笑说:“我听他说碰到你了,想着也来看看郭凯,今天还挺巧,正好我爷爷奶奶来做检查,我就下来看一看郭凯,他没事我也放心了,这就要上去找我家人了。”
傅瑶和刘玫兰打过招呼,学习小组成员正式碰头,在医院里拍了张纪念照片。
“大白他们好像要和你们约饭,他家不是开连锁餐饮的吗,侯帅说他家厨子做的饭菜味道更好,赶紧宰土匪,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傅瑶笑着示意陈同他们看手机,又挥手和他们说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