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餐桌边坐着一位发式简约、长裙知性的女士,她看到有人走来,有意识地坐直腰背,十足的商务态度。等到烛光清晰地勾勒出聂诚的容貌,她在恍惚中回忆起了往事,才露出笑容,“原来真是你,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今日出乎意料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聂诚却还是没想到这位相亲对象竟然是十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胡小菲。
聂诚摆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公式化地微笑道:“好久不见,这几年还好吗?”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请假、相亲、遇见同学,是谁安排了这些事,如果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遮掩空白的五个小时,那五个小时中又发生了什么?
胡小菲是聂诚高中时的同班同学,自小父母离异,妈妈去了外地再没回来,她爸游手好闲,抽烟打牌没个正行。她受到周围同学的排挤,聂诚帮过她。那时网络不发达,毕业后大家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之前结过一次婚又离了,前夫分给她一大笔钱,从此一刀两断,现在她独自抚养三岁的儿子。按说她离过婚又带着孩子,条件不好,奈何人美高挑,工作体面,并不乏追求者。唐静芸这才把她介绍给聂诚,聂诚同意后,两人加了微信。
对了,微信。平时事多,常联络的朋友不过警局这些人,若非有事需要联系,聂诚不会特意翻看信息,因此疏忽了。
他在微信里都和胡小菲说了什么?
聂诚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胡小菲正在说话,看他突然忙起别的,稍稍皱起眉,就听聂诚问:“你朋友圈怎么屏蔽我,还想看看你儿子呢。”
胡小菲脸上立刻有了笑容,边拿起手机打开权限,边说:“昨天你没多说,问你是不是一个高中的也没回答,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昨天有些累了。”聂诚嘴角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地飞速扫过与胡小菲和唐静芸的聊天记录。
唐静芸是周日下午7点28分给他发来胡小菲的微信名片,她的签名里简单的写着她的职业——心理医生。
他不确定什么时候发送的好友请求,晚上10点36分胡小菲通过了他的请求,并且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如胡小菲所说,仅是和她商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再没说什么。
确定下来后,他又向唐静芸说起了今天的安排,所以唐静芸才会适时地催促他来赴约,并且提醒他约定的餐厅和桌号。
照这样看来,之前的“被请假”也不难理解,如果他无故迟到半天,不免要当众说明原因,那时尚未有过多警觉的他肯定会照实回答。唐静芸听到后,无论是觉得他的状态不好,还是觉得他的心理问题严重,她作为介绍人,很可能替他取消与胡小菲的见面。
所以,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让他顺利赴约?
他下意识看向大厅里的男男女女,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有三种可能,第一,有人伪造电话卡并且盗取了他的微信号来做手脚,那对方还需要模仿他的声音与柴局通电话,并且确定微信的聊天记录依旧出现在他的手机上,可能性很小。第二,有人直接用了他的手机,模仿他的声音打电话、发信息,并且用完后放回到他身边。第三,是他自己设计了所有事情。
“……我也是盛情难却,回去别忘了和唐姐交差,咱统一口径,就都说对方不合适。聂诚,说好了啊?”胡小菲说。
“啊,好,我也是不好拒绝唐姐。”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似乎还说了些以后常联系的客套话。聂诚看上去应答有序,彬彬有礼,实则始终走神,不太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但是这种不记得,和那仿佛消失的五个小时完全不同。
他心中的不安渐渐变成了担忧,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缓缓向他迫近。
转角处有公交车站,正好有一路到他家门口。过了晚高峰,车里只有寥寥几位乘客,他独占一排双人座,还在思考着。
如果这是他自己的设计,那么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给自己添设谜题,有这个时间直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下来或者录音说清,存在手机里亦或藏在家里就好了。
如果是其他人……没必要。在他接触的案件中,除了极少数的反社会人格或高智商犯罪分子会出此下策,几乎没有如此迂回的作案手法。不管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既然能拿到他的手机,何不把他直接绑回去,就算担心打草惊蛇,他们也没有这份闲心来设计游戏似的精巧步骤。
他已经有了判断的倾向,但还是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十二月的夜风寒意十足,比十一月时冷得多,本想着今年是个暖冬,没想到1、2日突然降温,整个津河面上都结了冰。可见这气温也抵不过季节本身的交替,该来的总会来。
聂诚在楼下望着自己的公寓,忽然心中一动,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拧开门锁,热烘烘的暖气扑面而来,打开灯,客厅凌乱的景象一目了然。
算不上满地狼藉,但是有几个抽屉被完全拉出来扔在地上,沙发坐垫被翻开,椅子倒在地上,茶几上的水杯也碎了。
聂诚眯起眼睛,视而不见地拉上窗帘,去查看卧室。卧室比客厅更糟,每个抽屉里的东西都被翻倒出来,与郭英案有关的文件资料被撕得粉碎,书籍散落一地,而且他的电脑不见了。
电脑、所有U盘硬盘以及淘汰的手机,都不见了。
聂诚抿起唇,沉下眉心,绷紧了身体。
不过此时,他至少能确定,这个“安排”绝对不是出自他意,也不会刻意为对方安排出搜索的时间。
对方很可能是在昨晚潜进来,目的明确,先搜卧室,而后为了看起来像入室盗窃再弄乱客厅。
好在他有随手清理文件的习惯,电脑以及储存设备里没有机密文件,重要的电子数据和郭英案的资料原件都在局里,他手中的复印件藏在书桌夹层,对方没有找到。
这一遭,他只有财产损失,以及需要花费力气重新收拾屋子。
聂诚叹口气,他对这两天的事大致有推测了。
他一定无意中掌握了什么或者拿到了什么,引起了对方的警觉,招致对方上门搜索,但对方也许尚不确定,所以没有直接向他发难。而他做出的安排,要么是为了防止自己卷入麻烦,要么就是预测到了身边有形资料留不住,所以给自己留下线索。
他再叹一口气,开始动手整理东西,先腾出睡觉的地方,收拾完卧室,就懒得再管客厅,做好热水准备洗澡。
他今天很累了。
卫生间也有翻找过的痕迹,但想来电子产品不会放在潮湿的地方,柜子里的东西都没被动过,这里只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聂诚将撕烂的卷纸和被抽出的卷纸芯拢在一起,踩起垃圾桶的翻盖,正要往里扔,忽然顿住了。
垃圾桶没被翻找过,里面有被丢弃的白色卫衣,是他往常去跑步时穿的那件。
聂诚扔下手里的纸,立刻拽出卫衣,在袖口处找到了刺目的血迹。
第2章 自疑
12月3日清晨,海东区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楼亮了一整夜的灯下夜班了,连夜收集材料的干警们个个挂着黑眼圈。
来上班的林敏欣贴心地为他们拎来两大袋煎饼果子,又去食堂帮他们打了豆浆。
“够及时,就等你这一口了。”刚趴在桌上想眯一觉的亮子,揉着眼接过林敏欣手里的东西给兄弟们分。
林敏欣单独拿出来一份,问:“姜队呢?”
亮子朝上一指,说:“在楼上跟局长汇报工作,放他桌上吧。”
“好。”
林敏欣跟着把早点分完,才踏实地回到自己工位喝两口豆浆洇洇嗓子。
“我说,你昨儿没值班,怎么也这么困?”亮子凑过来问。
林敏欣说:“别提了,追了个电视剧,挺有意思的,结果看到一半知道这剧原作有点问题。”
“嘛问题?”
“过度借鉴什么的,倒是没有盖棺定论,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看得我如鲠在喉,这个难受。不看吧,电视剧拍得不错,应该和原作分开评价,而且都追一半了;看吧,眼睁着从根儿上有问题。气得我一晚上没睡好,然后你猜怎么着。”林敏欣苦笑道。
“怎么着?”
“五点多就醒了,起来翻刑诉,研究到底该怎么看待’毒树之果’。”
亮子是凭借自身刑侦素质过硬,在派出所干了十年后调上来的,不是公安专业本科出身,没什么法律基础,因此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直摸自己的光头:“嘛、嘛果?”
“毒树之果。”副队长吴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吴队。”林敏欣和亮子异口同声道。
“早。”吴泽端着水杯绕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亮子不是我说你,理论知识要跟上。敏欣,你给他讲讲。”
“是!”林敏欣应道,“吴队,早点给您放桌上了。”
吴泽早看见了,对她笑嘻嘻的请功心中有数,“得嘞,回头你们姜队给你报销。”
他屁股还没做热,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又急匆匆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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