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赦进了屋里,贾母房里热闹极致。宝玉哭的哀婉,劝了一个换一个,根本忙不过来。
迎探惜三春并在,只不过因为赦大老爷的话语,不啻惊雷,三者之间面色不一,隐隐有些排斥惜春。
惜春看着屋内的一切,在体验着由于贾赦一句话带来的后果,不禁有些嗤笑,愈发冷了心。
原本是她寄人篱下,现在一跃成了众姐妹之首,实则难料。
“逆子,还不跪下!”贾母看到人,立马摔了茶盏,怒喝着。
说着这话时,连眼神都带着刀锋,利得刮人。
贾母如今是真动怒了。自从成了老封君,即使老大不成器,她也没有如同今天这般怒不可遏。
左一个外八路亲戚又一个庶女管家的规矩何在,把她这些孙女儿都气了个泪流满面不说,当众下她的面子,害的她临老还得像一个太监赔罪,开了私房送上古玩抹平了这事,简直是忍无可忍。
这是老太太走后,她的权威第一次受到挑战。
简直是罪不可赦。
他居然还有脸出去。
贾赦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刁难,事实上若翻起旧账来,他听到的难听话多了去了。
若不是心中尚有一丝感念,念着幼时他生病,母亲悉心照料。
他早就在这么多年的偏心打压下走入极端了。不过也幸好,福兮祸所伏,他靠此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对外界的各种言行刀枪不入了。
如今一句逆子,简直是不痛不痒。
“老太太可听过夫死从子?史家可真是好家教,妇德妇容都不教一个,真跟王家一模一样女子无才是德啊!”贾赦憋了几十年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直接问候到了全家,“正紧的舅家不去,跑来我荣国府指手画脚。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区区一个通房丫头抬姨娘的,也值得眼睛朝天长!”
原本得意洋洋的王夫人听到这话,呕气呕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脸色瞬间扭曲起来,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被他说成了什么?
薛家一干人也讷讷不语,只得默默流泪。
贾母坐在上首本是一圈人围着劝着,一听这话,贾母稀里哗啦的碎了茶盏瓷器,胳膊上的玉镯也掏下来往人身上砸,眼神愈发犀利起来,边扔边哭,“我的命这么这么苦啊,老爷啊,我不活了,带我走吧!”
贾母一哭嚎起来,底下人立马跟着哭了个遍。
贾赦得意劲儿上来,可不管这一通哭嚎,反正他都要死,被抄家死的,不活痛快了,难道还要受气活着?
临死前,连杀人犯都给顿饱饭呢!
他就要趁现在,活的痛快。
而且,说来说去,颠来复去,贾母每每都说这么几句,除了拿孝道来压他,还会有什么。
打定了主意了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贾赦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满屋子人哭的哀怨动听,声声泣血,跟后面来的贾珍使了个眼色:看吧,这就是荣国府现状。
贾珍看着满屋嚎啕的场景,耳朵嗡嗡作响。他本就没什么才干,刚才听着赦叔一说,心里也跟着信了几分。
一来老太太偏心众所周知,但是他跟二房关系不怎么样,跟大房父子都交情好着呢;二来他回想起元春成贵妃了,他半点好处没捞着不说,给钱给地的害他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巴。
最为重要的是,自从二房丫头麻雀变凤凰,贾家族人就愈发不看他脸色行事了。
他这一辈子就靠着的族长之位,袭爵的名号,要是真被二房夺去,他靠什么过活?
一旦关系到切身利益,就算是纨绔,也会开启许久不用的大脑,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
贾珍看了眼旁边退射一地的惜春,对这个妹子他没多大的印象。当年老太太说宁府里没个长辈教导,日后属于三不娶不好出嫁,又说西府里姊妹众多,在一起有个伴。
于是他就屁颠屁颠的送了过去,后来被父亲骂了一顿,又奉上银票三千两。等惜春7岁之后,要延请女先生之类的事,又加了两千两。
索性这些都是母亲去世之前派心腹安排好的,连嫁妆都是他们准备好的,对这个妹子,他一不用出钱二不用出力,就愈发万事不管了。
渐渐的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妹子,嫡亲妹子的存在。
现在,猝不及然的被人提起。
他心里还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老太太对东府的态度,看看她教养出来的惜春就有数了。不是我说的难听,跟宠物一般想起来就唤几声,到现在可是跟两庶女住在一起,再想想她当年是如何教敏妹子的又如何对待我那些庶妹的!”
贾赦的话语历历在目,贾珍看了眼众星捧月的宝玉,黛玉,再看看也有人劝慰的宝钗,再看看如同木头人一般杵着的三姊妹,心里忽地就生出一股怨气。
我宁国府就算走下坡路了,那也是贾家正紧的嫡支嫡脉!
惜春不管如何也是一等将军之女,三等将军嫡妹!!
践踏惜春,可不就是作践他,作践宁国府吗?!!!
贾珍蓦然抬头,看着贾赦的忿恨的眼神,忽地心里就多了一股念头。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正经嫡脉,不听赦叔的,难道以后就看假正经那张瞧不起他的脸吗?
就算现在二房发达了,可是皇后还有被废的,更何况贵妃呢?那些戏文里都说了,后宫最能死人了。
朝着贾赦一弯腰,贾珍板着脸道:“赦叔,原本侄儿不该今日提及,但是观此现状,我怕在来不及说,我堂堂宁国府嫡支妹子也要被打压到马棚里去了。”
顿了顿,贾珍看着贾母左一个玉儿右一个玉儿的叠声着,不禁提高了音调,大声喝道:“东府每年给西府白银五千两用做我妹子嚼用,延请先生,嬷嬷,如今就教了他们男女过7岁还同席吗?教了他们嫡庶不分,长幼无序吗?教了他们自甘作践认商户女为姐吗?蓉儿,还不快请你姑姑回家,这银子爷就算砸着玩还能听着响动呢!给你捐官还能捐十几个五品呢!贾史氏,你不该给本族长一个交代吗?当年的契约还在,我是不成器,但是我爹当年可是勋贵中头一个中举进士出身的人。就算他出家入道了,他难道会对老来女只字不问吗?更何况,此女是我父亲对双修之道的印证,疼幺儿怎么疼的,贾史氏你不就是个榜样吗?”
贾珍伸伸脖子,一鼓作气势如虎的吐了出来,面对贾母的积威还是有点发憷,但是不管怎么样,族长,他死去的爹就是他靠山。
还没等屋子里人反应过来,指使贾蓉拉着惜春,转身就跑。
气势汹汹使劲了老命飞奔,他就怕晚了一刻,他就改变了主意。
☆、第8章 抄家倒计时89天
“疼幺儿怎么疼的,贾史氏你不就是个榜样吗?!”听着几乎咆哮说她不慈的话语,贾母呆滞。
我疼幺儿?
贾母看着满屋子人凄婉的啼哭,在看看一旁喝茶的贾赦,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大儿子难道跟她离心了?
彻底的离心?这怎么可能?!!!
贾母神色复杂的看着几乎言听计从了五十几年的儿子,以前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明明知道他纵然心有不甘,那又如何,这是个欺软怕硬的,无能的。
眼眸中露出一丝阴沉,指甲划破掌心,任凭鲜血直流,听着众人的惊呼,却看着贾赦毫不留情的离开的背影,才第一次感觉到老大不听掌控。
如同一脚踩在寒冰之上,贾母彻底的冷了心神。
她做错了什么?!!一步步的筹划,不就是为了这么家?
为了贾家,她几乎辛辛苦苦了六十多年,现在终于二房出头,能重现先祖荣光,这是何等的荣耀,行大事不拘小节,她做错了什么?!!!
宝玉生来就是个有福的,生带异像,口含宝玉。玉代表了什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设计让宝玉之名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帮其躲过一劫。
她让元春进宫,沉浮了十多年,不也苦尽甘来。
她让……
这一步步,让她费了多少心血。
为了重现贾家的荣光。
凭什么他们都要听老太太的话,细水长流?若是没有袭爵,平袭,那么几代之后,哪里有贾家的存在???
凭什么要看不起勋贵,她堂堂史侯千金,伺候婆婆也就算了,为什么件件要被她压上一头。氏族女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也是嫁给了公公,一个泥土里刨食的吗?!!!
还说世家规矩,哪家的规矩让自己儿子遭受流言,把私房给孙子的?给他们难道就不会传个孙子了吗?
大孙子是孙子,老二难道就不是了吗?
老二何其无辜!!
怨!
她、怨!
往事回忆心头,贾母这会是真悲戚的哭嚎起来,几乎想要把这几十年的委屈给哭个一干二净。
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老二只得一卑微官职,这贾家荣辱就全系在她一人身上。
每每进宫,那各家夫人诰命嘲讽,好奇,不屑的目光,打量暗示,就没明面上说她偏心,让她恨不得地上裂条缝,好钻进去!
她偏心,她能不偏吗?要是老大成器,能文能武,她何至于此!!!
早年,每逢宴会,那些夫人说起老大,都是一句爱金石古玩,乃风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