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况怎样?”身后的门被人打开,闻征恍惚间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抽了抽鼻子,他强打精神站起身,来的人是楚洋和裴思宇,他们身后跟着易承昀的母亲孟怡。
“医生说他等一下会醒来,没有大碍。”闻征看向孟怡,内疚不已:“伯母,对不起,没想到我妈会做出这种事。”
伤人纵火后,闻母在逃跑过程中被当场逮捕,收押在看守所。而闻超则由于年事已高,吸入过多浓烟,以及脑部受到重击,生命垂危,还在抢救当中。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上次与儿子不欢而散,孟怡没想到再见儿子会是这种情景,看到沉睡中的易承昀,忍不住红了眼眶,上前抱住闻征:“我还没告诉他爷爷,有什么需要妈帮忙的,尽管开口。”
“公司方面不用担心,易总先前安排得整整有条,出不了太大乱子;媒体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至少能争取一天到半天的时间。”楚洋说到一半,后知后觉意识到些什么,顿住半晌,望向闻征:“你的眼睛好了?!”
“好像是车开到闻家附近的时候,突然好的。”裴思宇对此仍旧心有余悸,就在他们开车去闻家时,在门口车还没停定,闻征便推开车门狂奔出去,一头冲进冒烟的火场,拉也拉不住。留下外面快急疯的裴思宇,打火警和救护车电话时手都在发抖,好友那时的样子分明是豁出去。
没想到,救援队伍还没到,衣服还冒着火星的闻征扛着易承昀,踉踉跄跄出现在半塌的大门里。
难得重获光明,闻征脸上没能看到多少高兴,勉强扯出一个笑:“是啊,等他醒来,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有多惊讶。”
“想看谁有多惊讶?”
三人正在说话,听见床边传来的声音,闻征立即转过头,直直对上易承昀投来的视线。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闻征第一反应按铃通知医生,不管不顾扑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我们都在这里。”
易承昀盯住他紧握手,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大,却没有抽出手,而是反手握住,问:“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不是在打赌,下午班队会进几个球吗?”顿了顿,他抬起头,来回审视站在闻征身后的三人,眼中不乏警惕:“他们是谁?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楚洋最先反应过来,试探问:“易总,你刚才问,我们是谁?你不认识我和他吗?”
在几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易承昀点了点头:“如果你口中的易总是指我,那么是的。”
打赌班队会进几个球,这话闻征听上去无比熟悉,片刻后,他方反应过来,这是高中毕业后,易承昀和他的一场打赌。
唯一问题在于:那发生在八年前,易承昀丢掉了那往后的记忆。
“是会有这个情况发生。”医生仔细检查过易承昀的身体状况,安慰几人道:“脑震荡的影响之一。但不用担心。90%的患者会自然恢复。”
这话在闻征自己失明的时候已听到过一次,他甚至会背医生接下来会说什么:“至于恢复记忆的时间,根据每个患者的情况各有不同,很遗憾无法作出绝对的保证。”
“至少他不是完全失忆。”孟怡软声安抚道:“承昀从高中开始就接触家里生意,瞒住一部分人不成问题,就是,生活上可能需要你多照顾。”
尽量不让岳母看出自己复杂的心情,闻征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
“那就好!”孟怡抹了抹眼角,半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手:“我回去跟爸报个平安,再给你们捎些必须的东西,有你照顾他,我比较放心。”
一旁的楚洋也向他保证:“易总醒过来,好办很多,我会想办法稳住公司的其他人。”
拜托楚洋送易承昀母亲离开,剩下裴思宇和闻征两个人站在走廊。
“你还好吗?”裴思宇递给他一杯热茶,柔声问:“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这么久的兄弟,我看得出来,不会告诉别人。”
接过杯子,闻征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挨在墙边小声说:“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怎么说?我和他认识十年,耽误了九年,是有原因的。”
高中毕业后,是易承昀和闻征误会最深的一段时期。当时,易承昀以为闻征喜欢樊荣,想方设法想破坏两人“好事”,用那种刚成年男孩的笨拙招数。
而闻征则单纯以为易承昀看他不顺眼,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晃,铁定是在找机会对付他。两人像两只嚣张跋扈的公鸡,竭力要把自己性格中最尖锐那部分甩给对方看。
没解开误会前,闻征可能会以为两人完了,但在听过易承昀向他坦白心迹,知晓那时这人早已喜欢自己,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大概明白。”易承昀坐在床上,静静听完闻征对他遭遇事故的解释,开口问:“因为某种原因,我和你结婚,经历过许多事,今天你从火场救下我,但我醒来后失忆了。是这样吗?”
“没错。”闻征亲自把晚餐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耐心道:“你应该也能猜到,你现在是易氏集团的掌权人,一举一动关系几千员工的生计。因此在你想起一切前,要委屈你认真扮演好易总,我会帮助你。”
易承昀看他给自己夹菜,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色,目光又在他和自己手上的戒指上流连,开门见山问:“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你漏了很重要的一点:我们是为什么会结婚?在我记忆里,我们的关系绝对没到那个地步,你是被迫的吗?”谨慎审视闻征脸上的反应,易承昀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从母亲放心将我交给你来看,我们的关系在这八年进步飞速,让我感到震惊。如你所说,我现在必须扮演好我的角色。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
“结婚自然是因为你喜欢我。”闻征说得坦荡荡,他惊奇发现,“小”易承昀的脸居然倏地红了,索性坐到他身边:“长大的你向我坦白过,你从三年前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但是樊荣老对我献殷勤。你小时候又是个别扭、小心眼的醋精,不愿意承认,只会老搞些有的没的。倒不想想,你看过我给我樊荣一个眼神吗?”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全被心上人戳穿,小易承昀一口气堵在喉咙,难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吗?”
“你可以不信,结婚证和婚纱照可不是假的,还有这个。”闻征扬起手上的戒指,故意捏着嗓子:“好了小老公,快点吃饭,我们明天还要去谈恋爱。”
一声“小老公”吓得小易承昀差点拿不住碗,他的脸烫得像被夹在火上烤,一点虚张声势也溃败下来。
小时候挺可爱的,闻征看得津津有味:早知道那时该多逗逗他,原来易总不会接直球,有趣。
“你要睡在这里吗?”吃过晚饭,易承昀见护工在放旁边放了一张床,不确定问:“我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吗?没必要通宵陪护。”
“对,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可你刚出意外,不好留你一个。”闻征和护工道过谢,等房里只剩两人时,坐在他身边,调皮眨了眨眼:“没有你我睡不着,况且等你回到家,我们都是要一起睡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小朋友。”
小易承昀当场炸了:“你才是小朋友!睡就睡。我、我什么都懂!”
扑哧笑出声,闻征得寸进尺,抬起手刮了刮他的下巴,禁不住得意:要是长大后的易承昀,听到这种话,说不定当场就按着闻征开始“履行夫夫义务”,一次履行到半夜那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堂堂易总也有被反过来、被撩拨得丢盔弃甲的一天。
“那就好,我关灯了。”闻征从容躺下,久久没能闭上眼,各种奇怪的记忆碎片混在一起,乱糟糟。
屋里安静了很久,他听到易承昀翻身的声音,那人像在说悄悄话:“你是不是也没睡?”
闻征:“没有。”
易承昀在黑暗中问;“我受伤失忆,你很难过?”
闻征让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当然。”
“我会尽快恢复的,”易承昀的声音听上去干巴巴,从小他就不擅长安慰别人,尴尬问:“就,我们结婚后,你难过的时候,我会怎么做?”
闻征刚压下去的情绪,顿时涌上眼里,幸亏他是背对易承昀,那人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眶:“你会给我唱摇篮曲。”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闻征刚想转过身说“是在骗你的”,冷不防听小易承昀道:“可我一首摇篮曲都不会,是在和你在一起后学的吗?”
在十八岁的易承昀认知里,两人“昨天”还差点打起来,今天闻征竟成为了自己的先生,而且看上去两人感情不错,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错。”闻征用被子捂住翘起的嘴角:“我有一次生病,想让你说笑话,逗我笑。可惜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就缠着你学了一首摇篮曲。”
似乎有点犹豫,易承昀闷声道:“那要不你唱一次给我听?我记下,下次就可以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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