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沅没有察觉,而是道:“酒呢,在哪?”
漆煦吸了吸鼻子,把烟灭了,说:“我去拿。”
卧室有一瓶很多年头的红酒,漆煦一直都没有开,这一次未加犹豫直接把这一瓶拿了出来。他出来时在冰箱前看到凌江沅,对方正在检查他的冰箱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扫他一下:“全都是速冻食品,你能长这么高也挺不容易的。”
漆煦笑笑:“我又不会做饭。”
凌江沅说:“不是说要学么。”
漆煦蓦地笑了,他半眯着眼,望着凌江沅的动作,道:“我那时候说的是要当你背后的男人,所以才要学做饭。现在我前面又没人,学什么做饭。”
凌江沅动作一顿,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拿了一包饺子出来:“我下两碗饺子,下酒喝。”
漆煦挑眉:“我九几年的红酒拿来配饺子,你不嫌糟蹋我都嫌。”
凌江沅没搭理他,直接开了火。
凌江沅在厨房忙忙碌碌,漆煦坐在沙发上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忙碌的背影,昏黄的灯光照亮凌江沅的半边侧脸,一如那年夏天站在狭窄的小厨房里忙碌张罗着要下两个鸡蛋加强营养的凌江沅。
他刚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干净整洁的房间再也寻不到丝毫混乱的痕迹。
这样的场景,漆煦曾几何时连做梦都是,没想过竟然有朝一日再度成为了现实。
漆煦不由得起身往他的方向走,在厨房里停下。
凌江沅说:“别来打扰我,你做你自己的事去。”他说完还皱着眉瞪他一眼。
漆煦突然就凑上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轻轻的吻了吻他的耳垂。凌江沅的动作一顿,干咽了一口唾沫,道:“……怎么了?”
漆煦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有点想曾经的凌江沅。于是他收回手,淡淡道:“没什么,看你的耳垂上沾了点灰。”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没忍住勾了勾嘴唇,“骗你的。”
凌江沅转过身,顺手拧关掉煤气,仰头吻住了漆煦的嘴唇。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漆煦咬住他的喉结时,凌江沅用手揉了揉漆煦的后背,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小煦,你家的灯好亮。”
漆煦“啪”的一声关掉了灯。
陷入黑暗的厨房里只剩下扣子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煮沸掉的水也一点一点的变得悄无声息,夜晚来得慢吞吞的,却又很是汹涌,一点一点蚕食着所有的理智。
凌江沅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跟漆煦发展成这样“火包友”的关系,可是情感却让他控制不住这么多年缺席漆煦生命的冲动。
他只能任由自己在其中沉沦,不断地下陷,让事情往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去。
最后红酒还是喝成了。
一人一杯,微风吹过来的时候,身上略冷的感觉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个盛夏的气温来得格外的猛烈,凌江沅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漆煦的红酒杯,说:“睡吧。”
漆煦也把红酒喝了,珍藏了好几年的味道入喉甘醇,但又带着点苦涩,一如凌江沅给他的感受。
他看到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不由得低头嗤笑一声,把最后一点红酒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第64章
八月初,暑气让S市晚上唯一的一点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卡布奇诺的装修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原本破烂不堪的外表如今变得半新不旧,特意营造了一种复古摇滚的氛围,门口有一整面墙的的留言板,卡布奇诺的每一个人除了谢从嘉都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漆煦去写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最右边凌江沅的位置,写在了最左边。
漆煦回身的时候刘佳佳开了一大瓶的香槟庆祝,凌江沅站在留言板前,盯着自己的名字和漆煦的名字看了好久。
“发什么愣啊?”刘佳佳拍拍凌江沅的肩膀,“走,进去喝酒了。”
漆煦问道:“谢从嘉呢?”
“哦,他说他今天有点忙,所以得晚些时候来。”
谢从嘉晚上来的时候还穿着工作服,他在送外卖,一个月多多少少能够赚些钱,不过还完房贷也就不剩多少了,几乎从早忙到晚。蓝色的制服衬得他皮肤愈发黝黑,如果不把外套脱下来只剩里面那件白色背心,恐怕没人会想到这人后背有很大的一个纹身,一脱下就立马成了社会人。
刘佳佳拍了拍自己的位置:“过来坐啊,今天我带你们喝点好的。”他说着倒了一整杯给谢从嘉。
谢从嘉抹掉鼻尖的汗,笑道:“我可不能喝太多,明天起不来床,岂不是又少赚一天的钱。”
“至于这么累么。”刘佳佳无语的瞅他一眼。
“当然至于。丫丫也大了,得开始幼儿园了,我们家起步都算晚的了,别家的孩子一岁两岁就开始读育儿班。”谢从嘉琐碎的说着些生活上的小事,“再说了,还有房贷——不说这个,什么时候重新开张啊?”
“还半个月吧,”凌江沅说,“得散风通气儿。”
谢从嘉“嗯”了一声,一口闷了整杯,抬起手时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红。凌江沅似乎看出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说:“不管怎样,都是兄弟。”
谢从嘉便把话给咽了回去。
谁都没有再多此一举的提让他重新回到乐队的事情。
晚上几个人喝得七零八落,刘佳佳突然就哭了:“他妈的为什么现在都2019年了啊。”
没人说话。
“凌江沅你真是欠我们的。”刘佳佳红着眼眶死盯着凌江沅,说,“你欠了我们两回。”
凌江沅侧过头,说:“抱歉。”
刘佳佳抱着凌江沅的胳膊就开哭了。
谢从嘉大概是里面最清醒的一个,他没喝太多,看了看时间已经太晚,便起身道别,漆煦主动出去送他。
卡布奇诺旁边的长梯重新漆了油漆,二楼的小洋房看上去崭新,这栋房子一并被漆煦买了下来。
谢从嘉站在楼梯旁点了根烟,说:“我回去之前还得把这身烟味给散了,丫丫有哮喘。”
漆煦也取了根烟,烟头对上对方手指上那微茫的火星。
他突然开了口:“回来一起吧。”顿了顿,“卡布奇诺少一个人都不是卡布奇诺。”
谢从嘉垂着眼,蓦地弯了弯嘴角,笑了:“漆煦,我不是不想继续,但现实不能让我继续。”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回头望了一眼全新的卡布奇诺:“我坚持了那么多年,让我放弃,我心里也不好受。如果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当然什么也不怕,可是我有妻子有女儿,她们等不起我的坚持。”
漆煦张了张嘴,手里的烟灰坠地,哑言的看着他。
谢从嘉说:“我现在很理解当年的江沅,他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他拥有了最正确的一段人生。他现在有大量的资本和勇气再去赌一次,也不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谢从嘉笑着摇摇头,“我怕。”
“我……”
“走了。”谢从嘉挥了挥手。
漆煦还想再劝两句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站在树荫后面的林淼淼。
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为人妇,笑起来时再也不是青春洋溢的样子,可是她站在那里,仍然等待着的人是谢从嘉。漆煦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多少,但他不经意看到对方红了的眼眶。
这一次漆煦终于一句话也劝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了再见。
方子雲的新专辑销量秒破记录,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才消停下来,漆煦借着方子雲的势,微博再度涨了一波粉,因为被不经意间挖出来的一张照片,他甚至有了一批自己的粉丝。
那张照片是漆煦的大学毕业照,冷锐站在众人里面的漆煦鹤立鸡群,是最亮眼的存在。
评论里逐渐变了风向,开始有人说他“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还有人问他要他最新的照片。有时候漆煦看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这些都不是漆煦重点关注的内容,他心里只一心想着赶紧让卡布奇诺录制一首歌,然后发到微博上试试水。
但谢从嘉的缺席却让漆煦头疼不已。
最后几人只好先暂时花钱请了一个贝斯代劳。
这个时候,漆煦和凌江沅都已经放弃了谢从嘉重新回来的想法,他们其他几个人都如谢从嘉所说,孤家寡人一个,当然不用怕吃了上顿没下顿。
花钱请的贝斯一点也不默契,这首歌来来回回的录了好几遍都没能让人满意,凌江沅看时间已经近一点,便站起身来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代劳贝斯”自觉拖后腿,主动出去买饭了。
他出去之后,地下室反倒安静下来,没人说话,除了凌江沅,一个二个都闷头抽烟。
刘佳佳突然丧气的站起来:“估计我们完了。我也不想玩了,没意思。”
李狼扫了他一眼,眼神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凌江沅道:“大家都有希望一点嘛,这么没有士气啊?来,起来,再练习一下。”
“不行我上。”漆煦说,“贝斯而已,我去学个一段时间也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