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他吱了声,然后把手放到岑棽大腿上,一边解释:“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摸其他地方,我就是怕突然碰你一下,你吓一跳,容易出事故,所以先说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岑棽嘴角勾着,眼睛往自己大腿上看了一眼:“啊,看照片看出心得了?”
李他轻轻捏着岑棽大腿,笑着说:“嗯,有心得了,我突然发现,你好爱我啊……”
“卧槽……”岑棽笑着摇头,“现在才突然发现?啧……负心汉啊。”
李他咯咯地笑,手指在岑棽大腿上画了一个心,怪痒的。
两人在下午时分抵达,过了检查站,把车开到大本营就走不了了。
两人裹成粽子,下车时还不等甩上车门,车门就被车头的方向刮来的风甩地啪一声关上了。
“靠……”两人一人一边对着笑,“海拔五千多米的风太嚣张了。”
岑棽和李他互相搀着,徒步去纪念碑观景台,足足四五公里,李他个子本就不高,裤子穿得厚,一层一层,裤|裆都快落到膝盖了,扯着走不快,噗嗤噗嗤喘气。
连说话都费劲,“我是说了我喜欢爬山,没说喜欢爬高原的山啊!!好累啊,我感觉我喉咙进刀子了!”
岑棽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眼睛眯成月牙对着李他笑,“没事,慢慢来,去看一眼就回来。”
“为什么一定要去看一眼啊?”
岑棽回头,逆着风,说话得扯着嗓子,“因为那里的海拔是5200米!”
泥猪癞狗地爬上了观景台,李他累得马上就往地上坐,岑棽把人搂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岑棽眺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峰顶,刚想指给李他看,又把手放下了——他不敢指,珠峰让人心生敬畏。
“看山,据我们不到二十公里。”岑棽笑着说。
寒风猎猎,两人呼出的气刚到嘴边就被吹到了身后,连地上的沙石都在围着风打转。
李他咧着嘴喘气,看向不远处的峰顶,慢慢地把头靠在岑棽手臂上。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两人错过了日落,还有淡淡的金色残留在峰顶,五色经幡在劲风中翻飞,声音呼啸在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远处零星地可以看得到驻军点,那里日夜住着边防军,在珠峰脚下的某一处,伫立着中尼的国境分界碑……
萧索、苍凉,寒风喧嚣,却又无比宁静。
如果到了晚上,岑棽问过本地村民了——晚上风小,天上也没有云,天幕是黑的,星星是亮的。峰顶就像直接戳进天幕里,捅出一个灰白色窟窿来一样。
到了那时,仿佛伸伸手就能触摸到天上的星星,晃一晃就能荡起一圈圈星河的涟漪……
岑棽说:“我们待会儿回去搭帐篷,睡户外。”
“嗯嗯嗯!”李他兴奋地一直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容易头晕,赶紧停了。
远处的Ⅲ7-1和西绒上,零零星星有几个橘红色的小点在移动,李他想:应该是人类吧?
“他们在干什么啊?”李他问。
岑棽也看到了,回答说:“在找交会点。”
“交会点?”
“嗯,找到了给珠峰量身高。”
李他这些年读了些书,像个迫不及待回答问题求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珠峰不是雪盖高8848,岩面高8844.43,为什么还要量啊?”
岑棽说:“傻啊,珠峰每年都会长高,一年大概长……2厘米吧。”
李他与心爱的小红花失之交臂。
“哦……”李他低下头,心中气馁:一座山,都长到世界第一高了,还长!还长!这让我情何以堪。
李他许久没说话,大概是因为冷,岑棽不自觉攥紧了李他的手,问李他:“你现在在想什么?”
“冷,冷僵了。”
“还有呢?”
“还有震撼,我觉得自己好小、好矮……”
岑棽笑着去握李他的手,把李他扯到面前,让李他站在一块石块上,眼睛和自己平视。
“不矮,我喜欢。还有呢?”
李他一笑,牙齿都冷得打颤,“以后死了,想把骨灰从没人的山顶上往下撒,葬在风里。”
岑棽不喜欢李他说不吉利的话,不是他迷信,而是他觉得死不死这事儿,现在说起为时尚早。
但是现在不知怎么的,连死都变得渺小了。
他之前觉得读不起书、才十七八岁就要出来打工的李他渺小得像沧海一粟,他那个时候喜欢上李他,慢慢地看着李他变得强大。
然而今天,两人站在群山之中,肃穆的雪山把自己之前的观点一一摧倒。
李他的脸通红,估计是冻的,也有可能是有些缺氧,岑棽去亲李他的脸,是干的,李他的脸被风吹干了。
岑棽把唇移到李他唇上,那里还是柔软湿润的。岑棽把李他紧紧抱着,摩挲着李他几乎被冻硬了的衣服。
亲着亲着,李他有些喘不上气,使劲把岑棽往外推。
岑棽以为是李他产生了高反,连忙把人放开,只见李他鼻子里一下就流出来两串血珠,李他连忙仰头,去岑棽身上抓。
岑棽赶紧找纸巾给他擦,来不及了,鼻血快流到嘴里。
岑棽用自己衣服袖子给李他擦了,“别仰头,越仰越凶!”
岑棽把李他脑袋扳正,又用袖子另一边给李他擦,“不是吧,你自己说说你要糟蹋我多少衣服?是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能正常呼吸吗?”
李他有些狼狈地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太干了,上火。”
岑棽玩味地笑着看着李他。
“真的!”李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又冷,毛细血管收缩的懂不懂!你亲得我心跳加快了还不允许我血管往心脏输血啊!血管负载不起还不允许它破啊!”
原本神圣的气氛荡然无存。
岑棽笑着把李他搂进怀里,自己又蹭了一胸口的鼻血,算了,这衣服以后拿来做纪念吧。
“听得到吗?”岑棽问。
“听什么?”李他闷着声音问。
“我的心跳。”
风声太大了,李他吼着:“什么啊?”
岑棽把李他放开,开始把最外面那件衣服的拉链往下拉。
“你干嘛啊?不冷啊?”
岑棽注视着李他,把拉链拉到底,里面还有两件外套,幸好都是拉链的,岑棽一层一层地把自己剥开,脸上带着坏笑。
李他显然想歪了,“不是吧?你要在这里啊?不太好吧,这里是!神圣的地方!”
岑棽并不理他。
李他去拦岑棽的手:“海拔这么高,我会被你干死的!你也会猝死的!”
拦得住个屁,岑棽一只手就能把李他制住,跟抓小鸡仔似的。
还健身呢,李他这些年健的身,也就只有骑岑棽身上的时候发挥点作用。
眼看着劝不住,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他是真怕冻着岑棽,着急地说:“那也不用脱衣服啊!”
岑棽拉开三件外套,里面是套头的衣服了,没拉链可拉,岑棽猛地把李他按进自己怀里,然后把最外面那件衣服的拉链拉上,把李他整个人裹进一件衣服里。
“听我的心跳。”岑棽笑着说。
李他这才明白岑棽的意思,凝神听了一下,“听不见,全是风声。”
岑棽把李他左耳往自己左胸按,“现在呢?”
“还是听不见,但是感受得到,热的,在动。”
岑棽笑着低头吻李他的头发,上面像结了一层冰似的,吻上去几乎会粘住嘴唇。
“李道熹。”
“嗯?”
“说你爱我。”
李他被岑棽身上暖烘烘的暖香气息包裹着,轻声说:“我爱你。”
“爱我哪里?”
李他在三层衣服里面环着岑棽的腰,往上从岑棽的背往下一直摸到裤腰,“这里,这里……还有。”
岑棽被李他挠得有些痒,笑着说:“严肃点!我们在对着神山发誓!”
李他乐呵呵地笑,严肃不起来。
岑棽又问:“爱我多久?”
咦,这道题似曾相识,李他有种在回顾错题的感觉——这次不能再说“永远”了,这是个错误答案。
李他的手安分了,抬头注视着岑棽的眼睛,用面对英语考卷儿一样严肃认真的表情,“爱你到,珠峰长到……唔,十万米!”
十万米,岑棽心算了一下,大概要500万年,李他要爱他500万年。
岑棽心里甜得要命,嘴上泼李他冷水:“地球有引力,珠峰不可能长到十万米。”
李他耍赖:“不管,我说能长到就能长到!还能长到二十万米!一百万米!”
岑棽无语,那还能怎么办?还能跟李他在这风口上、在珠峰面前,针对珠峰是否能长到多高来个学术研讨啊?
李他占了上风,沾沾自喜,一边给自己打补丁一边把上个问题回答了,“爱你身体的每一寸,还有你死了之后的骨灰。等珠峰长到实在不能再高了,重力让他崩了、塌了,你的骨灰被烧成千万粒,我的骨灰也被烧成千万粒,我们一起被这里的风扬了,每一粒岑棽的骨灰旁边都会有一粒叫李他的骨灰……”
李他的眼睛一直亮亮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最坚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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