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晏江何先探头往里望,竟看见张淙坐在沙发上,微微歪过头不动弹,闭着眼睛睡着了。
晏江何:“......”
晏江何应该抬手给张淙抽起来,但怪屋里太静,闹得他那脾气触景,忽然跟皮球撒气一样卸了劲。他走到张淙跟前,只剩居高临下干瞪眼。
晏美瞳悄悄从沙发另一头轱蛹过来,它抬头瞅晏江何,又低头瞅张淙。抉择一二,晏美瞳选择细声细气“喵呜”两声,小腿蹒跚到张淙身上。
晏美瞳伸出一只毛绒绒的软蹄子,搁张淙肚皮上拍了两下。晏江何脸皮一抽,飞快薅住晏美瞳,提畜生下地。
他又蹬晏美瞳一脚,低声警告:“滚边儿去。”
这时张淙忽然于睡梦中皱起眉心,他不太舒服地在沙发靠背上蹭了蹭后脑勺,嘴中嘟念:“晏江何......”
这丧尽天良的东西居然还胆敢直呼他名字?
晏江何猛地回头,愣差拧断脖梗筋。他眼见张淙一对眼睫颤颤巍巍,心道这架势是要醒。晏江何顷刻间脑子里什么都没囫囵,他定是被张淙气到极点,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脚底擦火,大步疾走进自己屋里。
在他身后,张淙轻轻转过头,眼睛睁开。他一双深色的眼中根本不见分毫迷楞。凭张淙的心眼,装个睡不能更简单。
张淙一动不动地盯晏江何关紧房门。他想:“我会把它撬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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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解释一下钟老板。个人觉得朋友不好搅和对方的私事。关系好是一方面,这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没资格去评论参与,更不会左右晏江何的选择。说他个人想法的话,他理解张淙,也可惜张淙。但作为晏江何的朋友,他没想过晏江何走这条路,也不愿意晏江何走这条路。因为他自己走知道有多难。
不知道别人怎么觉得,我个人认为朋友是陪伴和支持的角色。所以不会有超级助攻。这点我早就写的很清楚了。
(解释一下是有的小可爱不理解,希望我说明白了→_→谢谢大家看我啰嗦。)
第83章 “哥,疼。”
从这天以后,家里的气氛跌至冰点,连晏美瞳都被冷暴力波及,不敢大嗓门嗷呦。
晏江何行为上自我坑害。他一边关紧房门,防贼一样提防张淙,甚至因为不待见张淙,连懒觉都不睡了。他成日忙得魂飞神丧,也要违背本性,玩命早起,跟张淙岔开。
另一边,晏江何若是在家里不幸和张淙碰头,他又将张淙当成透明空气,爱搭不理。连带着也将张淙做的好菜视若不见,浑身长出暴发户的臭毛病,从早到晚出去下馆子。
这么下去几天,张淙定然是受不住了。今儿个一大早,张淙趁晏江何在卫生间洗漱,整个人直接立在厕所堵门。
一扇门总共就那么宽窄,张淙个儿高腿长,肩骨宽阔,往门口那么一杵,苍蝇要飞出去都嫌挤巴。
高大的少年就这么面对面戳在跟前,强硬地不肯让却。晏江何忽而感到一阵压迫,叫他差点后退两步。
——张淙果真早就不是个小孩儿了。他是个男人。
晏江何眼皮狠抽,一口漱口水好悬没呸张淙脸上。
晏江何瞪着张淙,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淙,闹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相,沉着声音说:“你躲着我有用吗?我们谈谈。”
晏江何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谈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谈的?但瞧张淙这副完蛋样,怎么谈都等于“表白”。
晏江何猛地推了张淙一下,将他推去撞门,低喝道:“滚。”
张淙闷哼一声,后背磕在门框上。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晏江何,嘴上平静地说:“哥,疼。”
晏江何胸口拧出一颗螺丝钉,面上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径直走出卫生间,用冷漠终止了厕所门口这场闹剧。
张淙再没有特意截过晏江何。晏江何接下来一周通行顺畅,但心里却格外惶惶。他总会发现张淙的目光。张淙会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可一双眼睛肯定抓着他不放。那目光就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惹得晏江何全身不自在,只有在医院忙到筋疲力尽才舒坦。
他可怜得叫人惋惜。比如晏江何三十岁生日这天,八百年不遇,稀罕赶上了他休息,而晏江何却没有回家,更没心思去别的地方玩闹。
他在Azure从早呆到晚,喝喝饮料听听歌,身陷娱乐环境的同时又架不住一张唉声叹气的嘴。钟宁挨着他看,怎么看怎么难受,不由得叫某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念头冒得见尖儿。
钟宁怂包一个,再多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瞎说话,只能神经兮兮,咯噔着想:“晏江何不会真的......不能吧......”
晏江何在Azure一口气待过十二点,总算将自己的生日交代完毕,开车往家走。离家楼下老远,晏江何趁着车大灯,瞧见了一个人影。
天太黑,大灯又刺眼,晏江何看不清楚,但他就觉得那是张淙。长胳膊长腿的,在往垃圾桶里扔什么东西。
要说人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玩意。晏江何土匪当惯了,一朝突然学会窝囊,还窝囊出花哨了。就因为一个像张淙的人影,晏江何竟又在车里多呆了十分钟才敢上去。
进门以后也如晏江何所愿,他没看见张淙。客厅空落落的,晏美瞳甚至都缩在猫窝里焉头耷脑。张淙那屋屋门紧锁。
这萧条的气氛给晏江何刺激上孬劲儿,他也是烦透了自己的憋屈作态。他怎么就不能一脚踹开张淙的门,将这臭小子揍成皮开肉绽,再撵出去?
晏江何暴脾气倒秧,他灌完两杯凉水下肚,火气却越浇越旺,进门的时候手爪子犯痞,又“咣当”一声给门摔上了。
晏江何出手,定是足够响亮。窝里的晏美瞳脖梗炸毛打出哆嗦,同时横跨整个客厅,另一间屋里的张淙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淙此时僵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屋里一点亮光都不见。他只把自己扔进黑暗里,睁大眼睛。
张淙记得去年晏江何很爱吃他做的蛋糕,于是一大早就出门,去蛋糕店鼓捣。他沾了一身甜蜜的奶油味回家,坐在桌子边上等没了一天。直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晏江何的生日翻篇了。
那个漂亮精致的蛋糕,终归无人品尝。张淙没办法再用这种东西,讨晏江何一个笑容。他甚至都讨不来说句“生日快乐”的机会。
张淙冷眼看待自己费心做出来的蛋糕,觉得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于是他站起身,拎着蛋糕下楼,将它掼进了垃圾桶。——晏江何看见的人影,果真就是张淙不假。
晏江何终于煎熬到了张淙离家上学这天。张淙走的时候,晏江何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对娇嫩的粉红色云鬓双花,面无表情地往晏美瞳耳朵上打扮。
晏江何刚为畜生戴上一朵,张淙拖着行李箱,从屋里出来了。
晏美瞳那耳朵猛地一拨楞,晏江何的手便不小心抖擞,第二朵花掉地上去。
晏江何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张淙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停下,张淙在晏江何跟前站住。
张淙的目光先是硬邦邦地掉下来,迎上去似乎跟晏江何有什么深仇大恨,巴不得将晏江何剥拆入腹。
但继而又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仿若无足轻重的细软羽毛,卷进和风细雨,零碎纷飞,荡然无存一般。
张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话出口不敢猜过滤了几千层,砍去了多少渴望和疯癫,竟也变得轻悠悠的。他问晏江何:“哥,你真的不送我?”
“......”晏江何这一瞬间颇有些接不动。就算张淙再不该,再丧尽天良,他也没忍住,不得不心疼片刻。
晏江何捏住晏美瞳的耳朵,抬起头。自从张淙那倒霉心事揭露了以后,近乎半个月,这是晏江何第一次正面直视张淙的视线。
晏江何皱着眉头,吭哧一阵,总算叹口气,但没回张淙的问题:“去吧,去好好学。”
晏美瞳忽然“嗷”了一声。它影响气氛,全赖晏江何下手没轻重,薅疼了它耳朵上的毛。晏江何便只能改为用手掌搓晏美瞳的耳朵,它这才老实。
这回破天荒,是张淙先错开视线,他基本在晏美瞳扯嗓子“嗷”完的同时就转移目光。张淙重新拖过行李箱,头也没回,穿上鞋走了。
张淙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手下意识揣进兜里,去摩挲眼前家门的钥匙。
晏江何有原话说过:“你以后管我叫哥,这钥匙就给你。”
张淙不死心地想:“我一辈子都叫你哥,家门钥匙一辈子都是我的。”
可他下一秒,又非要一手鲜血地去挖烂自己一颗心——晏江何还会愿意听他叫这声“哥”吗?
晏江何还会想他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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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略短小,因为第二卷 写完了,正好卡在这。明天休一天,后天继续。爱你们,么么哒。
第84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淙就这么去中央美院深造学习了。家里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