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从晏江何身上划拉蜜糖吃,其实是很容易的。
张淙转身往自己屋里走:“我拿给你。我从画室取回来了,在屋里。”
“赶紧的。”晏江何立时提起兴趣,瞌睡都扫远了二里地。他去卫生间把头发吹干,再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的瞌睡彻底滚去了九重天外。
沙发上平铺着一幅画。张淙用了一张4k纸,不是水彩,竟然是一幅油画。
天空很美,好似黑夜与晨曦的交杂。繁星包裹进深沉的旖旎之中,恍惚能将人一眼吸引进宇宙的漩涡。
天光破空,垂云破裂开一处疤痕。一把阳光渐渐削薄,蒙星洒落在光秃空旷的大地上。这地面虚无荒渺,连砂石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不见生机起伏。
周遭有细雪定格零落,间或几点能反出微光。而晏江何在中间,衣摆随风乍起,半边肩头披上辉色,迎面走过来。
——一如在曾经的隆冬,他是那般走进张淙荒凉的生命。
“这也太……”晏江何蹲在地上看,一张巧嘴竟然也有贫不出词儿的时候。
“好看吗?”张淙盯着晏江何的发旋,突然很想弯腰吻下去。他下意识咬了咬牙关,才遏制住这种想法,没让它付诸行动。
“好看。”晏江何眼睛没眨,想伸手去摸一摸又没敢碰,继续盯着瞧。
晏美瞳那混账玩意,趁晏江何全神贯注,竟颠起来,抬爪子挠晏江何屁股。而晏江何这会儿没空搭理它。
张淙:“……”
张淙眉头一皱,一把揪住晏美瞳的脖子给它薅去后边。晏美瞳往地上趴,一双美眼儿眨呀眨,委屈吧啦地轱蛹肚皮,喵了一声。
“画里面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你的吧?”晏江何终于站起来,指着画说,“这件蓝灰色渐变的棉衣,不是我之前给你买的吗?”
张淙皮下的私心眼子不知歪出多少层,但他面儿上依旧人为波澜不惊。
张淙八风不动地造谣:“这颜色放进去,构图更漂亮。我就拿那件衣服做参考用了用。”
“哦。”晏江何点点头。他没什么美术造诣,更没有艺术灵感,自然张淙说什么是什么。
“谢谢。”晏江何又看了眼画,咂咂嘴道,“我得去弄个相框,给装起来。”
“……”张淙愣了下,“不用吧。”
“就这么摆着肯定会招灰啊。”晏江何说,“要是卷起来放柜子里又太可惜了。”
张淙太阳穴开始疼。他不懂晏江何为什么永远比他魔高一丈,动两下嘴皮就能拆他命门:“……”
晏江何突然弯起眼睛笑,声调特意挑了挑:“怎么,不好意思了?害臊了怎么脸不红啊?”
他又贱兮兮地瞅张淙的脸:“怎么看都还是白皮儿。”
张淙:“……”
张淙将呼吸压沉,又把五脏六腑全关进黯黢黢的小黑屋。他那黑咕隆咚里抠出来的纯情病又格不相入地犯上。张淙看了晏江何一眼,转身走人,直奔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晏江何在他背后咋咋呼呼笑出动静,屁股抵着沙发靠舒坦,拿脚丫子怼晏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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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江何:你到底是心机婊还是白莲花?
张淙: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了,我明明很纯情。
晏江何:……
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好( ’? ? `? )σ??
第68章 “鸡蛋,鹅蛋,咸鸭蛋。”
今年秋风凉透的时候,晏美瞳终于不用再佯装太监,它成了只真“太监”,按照晏江何的指使,被张淙薅去宠物医院做了绝育。
该是剥夺猫蛋的债,晏江何紧跟着遭报应,嘚瑟出了一身感冒。他请假在家休息三天,享受了三天瘫懒生活。
晏江何休假养感冒的最后一天是周六。张淙专门跟画室请了假,也跟钟宁说不去Azure打工——原因自然是晏江何病了。
钟宁听说以后没理由不准张淙的假。然而他知道掩埋的真相,明白张淙的缺德心思,便很难不觉得头疼。
于是钟宁以探病的名义给晏江何打电话,没走多少心地关怀过晏江何两声,最后颇有语重心长地说:“江何,别成天当睁眼瞎。”
电话这头的晏江何愣了愣,反问道:“什么睁眼瞎?”
“……”钟宁只得叹一口气,把电话给挂了。——他也只能提醒到此了。他是真心希望晏江何到时候能少谇两句老子,给他的耳朵减减负。
如此这般,晏江何更是一头雾水,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笑骂钟宁:“个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宁杭杭猛地转过头看他。
今儿个周倩两口子都忙加班,宁杭杭没人带。本来想说给宁杭杭送自己姥姥姥爷那儿,或者送周平楠和晏涛那也行。但宁杭杭个人精,听说晏江何病了,便一通滋哇乱叫瞎咋呼,眼泪八叉地摆出了一副“不见舅舅不罢休”的德行。
周倩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又问了下晏江何的情况。知道晏江何身体好差不多了,索性直接把宁杭杭打包送过去消灾免祸。
这会儿,晏江何瞅着对面的宁杭杭,又瞅了眼宁杭杭怀里的晏美瞳。
晏美瞳失去一双蛋不久,现在脖颈上套着伊丽莎白圈,趴在宁杭杭身上掉精神,扭扭捏捏地撒赖塞。
晏江何嘴角提个笑:“晏美瞳是神经病。”
晏江何胡说八道熊小孩:“你别抱它了,会被传染的。”
宁杭杭并不上套,她立正小脸儿道:“神经病不会传染的。舅舅的感冒才会传染。”
“哎呦,人精。”晏江何乐了,又抬手拎过宁杭杭的书包。她刚上小学没多少天,周末就已经有作业了。
现在小学生的书包早不算飘轻。晏江何翻开往里瞅了瞅,更觉得不能小觑,他又联想起张淙桌上的那一堆卷子习题册,不由得小声嘀咕:“教育体系才是神经病。”
晏江何啧了一声,把书包扔宁杭杭腿边:“把晏美瞳放下,赶紧写作业去。”
宁杭杭翻着大眼瞅晏江何,只能撇撇嘴“哦”个奶音,起身将晏美瞳放地上。
“去你小舅舅屋里写。”晏江何伸手指了指张淙那屋。
他在家说得算惯了,姿态等于吆五喝六。尽管这会儿张淙本人在菜市场买菜,并不在家,他也能直接把宁杭杭发配过去。
再退一步说话,就算张淙在,晏江何也不用征求什么意见——凭张淙那套惯病作为,又不可能不同意。
宁杭杭于是只好与晏美瞳话别。她摸了摸晏美瞳的脑袋,飞快捯饬两条小细腿儿,扯过书包朝晏江何吐几下舌头,钻进了张淙屋里。
可惜晏江何把丫头片子打发走也没能消停。宁杭杭没过五分钟就从张淙门口探出个头:“舅舅,我不会。”
晏江何:“……”
晏江何眼角抽了下,站起身,只得走过去剜一眼,他倒是要看看宁杭杭笨成什么样。
晏江何左手擎一颗苹果,右手从厨房拖了个凳子,晃悠进张淙屋里。他有段时间没进来了。张淙的桌子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左边一摞卷子,右边一摞练习册以外,再没什么东西。
晏江何在桌边放下凳子,硌楞眼珠。他琢磨张淙写过的这些个玩意,一张一张全是削薄纸,但高考完了叠起来,或许能比房顶高。
——果然张淙不是人。
“哪儿不会,我看看。”晏江何坐下,斜眼看过宁杭杭小手指的一年级算术题。
晏江何伸手点了点,薅过一根笔,三下五除二给宁杭杭讲了一遍。讲完他问:“听懂没?”
“听懂了。”宁杭杭点点头。
“那你做。”晏江何开始啃苹果,眼睛又往一边打量。正对他的脸就是那摞卷子。
晏江何又控制不住啧啧,他放下苹果伸手去扒拉,被卷子上漂亮的英文字体勾起兴趣。——手巧的人真的弄什么都好看。
晏江何又多扒拉了几下,然后扒不动了。就算张淙字再好看他也看不下去。某几张理科卷子上的批注和笔记写得密密麻麻,都要给他看出密集恐惧症。
“天呐。”晏江何不忍直视,正准备把卷子整理回原样,手突然又顿了一下。
晏江何瞅见了一个粉红色的尖角。看着像信封之类的东西。
晏江何把信封拽出来。信还没开封,张淙看都没看。但信封上写着“To 张淙”,后头还紧接画了一颗红彤彤的心。
字体秀气圆滑,规规矩矩。打眼一瞅就知道是小姑娘写的。这封信完全不用拆开看,拿头皮想都是情书。
私信这东西兜秘密,张淙没拆,晏江何自然也懒得去拆。只是他将情书往那摞卷子上一甩,嘴里谇道:“小屁孩子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瞎扯淡。”
他这话骂得才是扯淡。先不说张淙一摞卷子一摞册,有多“好好学习”,就说情书这事。晏江何在十八/九的时候,不说收情书,他更是写情书。要论“扯”,他比张淙能扯太多,甚至都将云蕾扯家里去见爹妈了。
说到底,他就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的典型。
“什么淡?”就没有宁杭杭插不上的嘴。
“鸡蛋,鹅蛋,咸鸭蛋。”晏江何随口接道。这要是让周平楠听见他跟宁杭杭这般胡咧咧,早一腿无影脚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