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皱眉，大致是明白了——琴又挖了个坑在等他跳！
秦玖的眉头抽了抽。
但原来，不是坑。
秦玖顺着琴闻律的指引，于那方地底密室中，看到了洛轻霜的身影。
他正端坐在一方巨大的血阵之中，血阵上方浮现出黑白两种不同色彩的气息，将他整个包裹起来，那气息如疾风般蹿腾着，直将周围的岩壁都要击伤！
秦玖一眼便看出来了，洛轻霜他这是在修行伤身的邪术啊！
“你在做什么！”
就在那些气息躁动不已的时候，秦玖大喝一声，制止了洛轻霜继续修行下去，又因着害怕术法突然终止，会伤到那小子，足尖一点便跳进了那血阵中，身上魔息陡盛，抱住洛轻霜，替他挡住了那些反噬而来的气息。
虽说无人受伤，但是当那些气息打到自己身上魔息的那一瞬，秦玖才算是结结实实的知道了，洛轻霜现在在修习的术法有多么的危险跟强大。
“臭小子，你疯了？！”
秦玖摇了一下怀里的洛轻霜，恨不得当下就一个巴掌甩他脸上去，将他给扇清醒，但现在，他没法这么做，因为——
“咳咳……”洛轻霜忽的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就在秦玖的怀里呕出了一大口血。
秦玖当下便觉得头皮发麻，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不要命了？”秦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都已经坐到这么高的位置了，还钻研这些邪术做什么？！”
洛轻霜还在咳，没法回答秦玖。
秦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逼着他正视自己：“以后都不准再修习这种术法了，听到没有？！”
“我不！”洛轻霜一把甩开秦玖，干哑的嗓子里喊出那声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揪住秦玖的衣领，因为刚刚的咳嗽，眼眶都有些发红，“我不能不练，师兄，我要复仇，我要这人间，我要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那一瞬，秦玖被洛轻霜那般激烈的情绪震慑住了。
洛轻霜继续道：“凭什么啊，凭什么那些人就敢这般对我，对你们，他们算什么东西，师父也好，你也好，还有我大哥，这份仇，我不死不休！”
“所有人，所有活着的人，他们全都有罪，全都是帮凶！妖界都被我灭过一次了，人就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了吗？不，一个都没有，他们一个都不值得，我要他们全都去死！”
秦玖怔愣的望着模样癫狂的洛轻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小子过分纯粹。
如果教得好，他应能成为当世栋梁。
若没有，他会成为为祸人间的大魔头。
就如同上一世的云祇，最后灭绝妖界，却也玩火自焚，差点毁了整个中原。
秦玖不在意这世界会变成怎样，但，他不舍得这小子这般逼迫他自己，被那些世俗的东西以及无尽的仇恨牵绊成这幅惨模样。
不是的，他师弟小时候可乖了，小时候被村口的小孩欺负，被他欺负，从来都不记仇，还美滋滋的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傻呵呵的送给那些欺负他的人。
不是的，他曾经真的是个好孩子的。
是秦玖，是那些欺负他的人，让他初尝仇恨的滋味，一步步的变了本心。
是那场大变，让他彻底迷失了自我，丧失了原本善良的初心。
洛轻霜又不是傻子，他没有那么圣人般的广漠胸怀的，他只是纯粹，被好人养着了就是个好孩子，被罪恶浸染就会变得罪恶。
他师弟啊，是这世上最最纯粹的孩子。
如一枚纯净无暇的金刚石，那般坚硬，却又极易碎裂。
如一柄刚直的剑，永远只会往一个方向偏去，入了正道就是仙，入了邪道就是魔。
不，我不在意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在意世界会变成怎样，我在意的，是你不要再这般伤害自己了。
秦玖一把将因为伤痛与鲜血几乎陷入癫狂的洛轻霜揉进了怀里，声音坚定得让人顿觉安心：“是的，轻霜，这天下不值得，世人也不值得，所以你更不该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东西伤害你自己啊！”
或许是因为秦玖的这句话，又或许是因为秦玖过分紧锢的怀抱，让怀中的洛轻霜稍微安分了那么一丁点。
秦玖继续道：“你已经杀了所有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了，你已经很厉害了，都已经二十年了，该报的仇，你都已经报完了，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别管那些世人了，他们不值得你这般折磨自己！”
洛轻霜不吭声了。
秦玖又在洛轻霜的耳边轻声道：“师父回来了。”
洛轻霜猛的从秦玖怀里抬起头来，只将秦玖的下巴都狠狠撞了一下，他那般惊愕的望着秦玖，看秦玖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秦玖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这下撞得可真不轻，洛轻霜他脑袋不疼吗？
片刻的怔愣后，洛轻霜立马回过神来，他朝着秦玖大吼道：“你骗我！”
秦玖一愣，有些无奈：“我为什么要骗你？”
“如果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到现在才告诉我？”
秦玖低垂下眸子：“那你应该知道，我从不会拿师父开玩笑。”
“……”
秦玖长叹一口气：“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太想跟你说，所以一直没提这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太想说。”
啪！
洛轻霜忽然一巴掌扇到了秦玖脸上，秦玖的脸被扇到一边，他就那样受着，也不还手，因为洛轻霜后面说出的那些话——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过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师父啊，那也是我师父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们，一直都在四处找寻师父的足迹，我知道他一定会转世的，但这些年世道不太平，我找不到他，他也没回来找我，我以为他要么没转世要么是又死了几次，所以才会一直找不到他，现在他回来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我有多想你们……”
秦玖伸手摸了摸洛轻霜刚刚被狠撞了一下的脑袋，柔声道：“对不起，是师兄做错了，只是，发生了一些事，师兄觉得心里头很乱，师兄都有些……有些不想认他了，对不起，原谅师兄好不好？”
洛轻霜吼道：“不原谅！我才不原谅！”
秦玖倒是知道轻霜脾气一向犟，这些年来更是被那三人给惯得没边了，估计三言两语很难哄好了，已经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却不想，洛轻霜放完这句狠话就放低了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玖觉得甚是疲惫，他伸手将洛轻霜搀扶起来：“别在这儿，地上凉，我们回里屋慢慢说。”
第93章 第 93 章
殿内，秦玖同洛轻霜对坐，那仨人则都站在一旁，跟小厮似的。
“你说师父将你救出来了却不认你？”洛轻霜张大了嘴，惊声道。
秦玖只是说了师父没认他的事，没说师父站在了花稚心那边，这种可能会妨碍到轻霜，妨碍到整个战局，且原本属于他的麻烦事，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轻霜。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会自己一个人扛着。
“不应该啊，师父明明那么喜欢你！”
秦玖忽的发出一声嗤笑，仿佛整个人的精气都在这声笑里吐出去了：“他亲口说的，现在的他拥有崭新的人生，人死了，过去的一切就该都一笔勾销，还说我们算是他的累赘！”
洛轻霜一琢磨：“这话难道不是你曾经对师父说过的吗？还不兴师父自己也说一遍啊？”
秦玖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洛轻霜忙摆手道：“好好好，我说错了，你等了师父二十年，他一来就说要跟你划清关系，也忒没良心了！”
秦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算这小子说了句人话。
“但……”洛轻霜忽的调转话头，问秦玖，“我觉得还是不应该啊，当年师父其实可喜欢你了，我说一句话师兄你也别觉得我是在拍你马屁，就是，都有你这样的人喜欢他了，他也不太可能会看上别人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隐情？”
秦玖皱起了眉头，身体前倾了一些：“能有什么隐情？”
“比方说，他是不是被别人威胁了之类的？”
秦玖想了想，燕陆现在确实是被人威胁了，但是，在见他之前，他可是孤身一人，相当自由的样子，莫非有别的什么事也在牵绊这他？你这傻子，怎么就不多问问呢？就被他一个冷淡的态度就给气得蒙蔽了心智，你怎么能这般蠢？
洛轻霜继续道：“再比方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伤了他的心，他才不肯认你的？”
秦玖登时就觉得冤枉，忙道：“我能做什么错事？我命都不要了就为了陪他，我还能做什么错事？！”
洛轻霜连连摆手，脑袋也偏向一边，避开秦玖因为过分激动而身体过分前倾，即将要喷到他脸上的口水：“好好好，你不要那么激动嘛，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嘛，我只是将所有的可能给罗列出来，咱一个个的排除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