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的手捏得咯吱作响，死死的盯着那阵法中的猴子，还有那一脸淡然屠夫姿态的洛轻霜，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阵法中，猴子的蜕变还在继续，但秦玖终于已经听不下去，转头望向了窝在角落里的师父，师父一直以一个调息的姿态坐着，但是秦玖能够看到，师父的气息也有些不稳，双手紧紧的搭在膝盖上，手中的青筋暴起，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
这就是你保护的好徒弟吗？师父？
这就是你一直在守护的秘密吗？师父？
秦玖走到了师父旁边坐下，于铁栏外的嘈杂声中，低下声问了师父另一个问题：“师父，这就是你不肯告诉我们往世真相的原因吧？”
燕陆睁开眼，望向秦玖，但没说话。
秦玖觉得很是疲惫，靠在了师父的肩膀上：“师父，东方说，洛轻霜就是那个创造了石化人的魔修，我不相信，您能给我们讲讲我们过去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知道真相会将我与轻霜一起打入深渊，我也想知道。
那些您埋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辛酸与苦楚，请告诉我，我来替您一起承受吧。
燕陆的身体一怔，没有反驳。沉吟片刻后，他说：“我不能说。”
“您为何这般固执呢？请相信我跟轻霜都有承受过去的能力，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有那么一瞬，秦玖看到师父的眼神有些动摇了。秦玖以为，他跟师父之间的距离已经无限接近了，但，师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自眼眶中流了下来：“被困在过去的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师父的性子很软，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就是下定了决心，秦玖知道，他很难让师父回心转意，很难撬开师父的口。
猴子的惨叫声也渐渐变弱，已然完成了他的蜕变。
秦玖不再挣扎，同燕陆一起将目光转向了猴子。
那只猴子，竟然变成了人！
那是一张俊朗的人脸，温文尔雅的一派书生气。
当东方拿着镜子放到猴子面前的时候，猴子看到自己的脸竟然哭了出来。
秦玖知道了，那张人脸就是猴子原本的样子。
难道说，他们真的能够解除石化，将石化人变回普通人了？
而当猴子朝着东方跟洛轻霜使出一招，几乎将书房都掀翻时，秦玖意识到，他猜错了，那不是复原，他应该算是——进化。
尽管已经变回了人的模样，但猴子却也已经不是人了，这种情况像是一个修行千年，已经能够完全化成人的妖，但，千年的妖而已，就能拥有这样的道行吗？
看猴子那副书生样，曾经应该不是一个修仙之人，可能只是一个无端被那场浩劫牵连进来的普通人而已。
那术法，能够让普通人拥有妖的力量吗？再回想一下那术法当初几乎涵盖整个中原的硕大规模，产生这样大的影响，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秦玖的背后止不住冒出冷汗，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形成：可能纵使是他的根骨，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炼到那样庞大的法力体量。
所以，这术法用的并不是创造者的力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他们暂时没时间想了，因为“进化”成功的猴子现在仿佛疯了一样的在书房内闹起来了！
只是一波风刃而已，便将整个地底藏书室都砍掉了一个大缺，他们能够感觉到房子向下沉了一些，若是运气差一些，这房子可能当下就要沉了。
洛轻霜跟东方都还年少，纵使有些天赋但是修行本身都不够，当那只近乎千年修为的猴子挟着强悍的妖力冲向他们的时候，那两人都没能招架住。
当猴子满脸愤怒的抓住洛轻霜的衣领，手中的指甲化成利刃，就要朝着洛轻霜刺下去的时候，猴子望着洛轻霜的脸，眼神变了。
随后，猴子开始在地上直打滚，那模样就像先前在阵法中一般痛苦。
洛轻霜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倒在一旁的东方道：“放心，他体内有我的御妖符，再怎么进化也还是妖，跑不了的。”
东方站起身来，朝洛轻霜鼓鼓掌：“厉害呀洛三少，这应该就是人化妖的最后进化形态了，我在我家藏书室里的古籍上看到过，百年前好像就出了这么一只人形的妖，因为外形与常人无异，无法被人察觉到身份，害了好多人。”
第35章 第 35 章
见猴子受够了苦，洛轻霜终于收起了那御妖的法诀，猴子也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身上仍有余痛。
洛轻霜拍了拍猴子的肩膀，眼神很是惊喜，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似的，第一件就是为孩子起名：“石化人，人化妖，现在他应该叫什么呢——人妖？妖人？”
看着洛轻霜一脸认真的为猴子起名，秦玖觉得有些头疼，你真的不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冒犯了人家猴子了吗？现在怎么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跟人家猴子走得那么近？
洛轻霜说完，躺在地上的猴子突然一跃而起，像从前还在猴子形态一样，冲上去就对洛轻霜一顿挠，似乎尽管变回了人形，他还是习惯了从前作为猴子的生活。
秦玖看到人形的猴子好像撒娇一样在洛轻霜怀里挠了好一会才发现异常，尴尬了停了手，而洛轻霜本人却似乎一点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似的，哈哈笑着揉了揉猴子的脑袋，连叫几声：“乖乖。”
终于，猴子意识到了不对，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久违的开口：“我叫玉随心。”
东方一听，炸了：“玉随心？百年前那个大才子玉随心？我小时候背过你好多诗！有些好难背的，背不出来我爹还要打我手心！你是人吗？怎么能在那么短的寿命里丧心病狂的写出来那么多诗？”
在东方说出那句话后，玉随心的脸上露出一丝伤痛，但随后，只是转成了释然的笑：“嗯，灵感来了，就写出来了。”
你……心态蛮好的。
东方仍是不满：“那你的灵感也太汹涌了点了吧？！”
洛轻霜朝着东方一挥袖子，站在玉随心的面前挡住东方，道：“怎么？要不是靠我汹涌的灵感，你都见不到我家猴子这幅俊样呢~”说着，洛轻霜还贼贱的伸手在玉随心的脸上摸了一把，忍不住感叹道，“这人脸看着就是比猴脸高级哈。”
玉随心还是猴子形态的时候，洛轻霜经常这样摸他的脸，因为身上的毛发很松软，如今，玉随心变回了人形，洛轻霜还是没能忍住手贱，就想看看这人形的样子跟普通的人类到底有什么差别，秦玖合理怀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洛轻霜可能还想看看玉随心的内脏是什么样的。
秦玖看到玉随心在一瞬的抗拒后又认命的任由洛轻霜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查探，看到玉随心的神情，秦玖忽的眯起了眼睛。
笨蛋。明明先前受过那么多苦，为什么现在转眼就能忘了？
“你给他穿件衣服吧。”秦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刚才就很想说的话。
东方看到穿上衣服后确实人模狗样的玉随心，心中又起了一个疑惑。
“洛三少，有些不对啊，如果每一个人化妖都需要耗这么大的力气，那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造成百年前那场浩劫啊？这术法是不是还有地方要修改？”
洛轻霜忽然愣住了，他询问似的转头看了一眼燕陆，随后，燕陆明白了他的一意思，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说。
洛轻霜顿时喜笑颜开道：“术法也许确实需要改进，但更多的，应该是岱山的作用。”
东方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地理优势！洛三少，你还真是个天才！”
燕陆忽的开口：“那个真正控制石化人的幕后黑手也可能在岱山。”
从前未曾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因着洛轻霜的成长，师父告诉了东方。
也许，真的就像师父说得那样，当力量足够强之后，拳头就是真相。
这有些像反派的行径。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继续做个好人，暂时。
东方听了燕陆的话，为了不打草惊蛇，决意用三人做诱饵，以处置洛轻霜为借口，吸引正道天下修士来东方仙门，暂时先不说魔头在岱山的事，待正道众人都聚集到东方仙门后，他便会阐明一切，带领正道众人一起去岱山讨伐那个魔头。
东方离开之后，秦玖终于下定了决心。
争执来得相当突然，却带着蓄谋已久的决心。
那时候，洛轻霜还因着白天的收获特别开心，搂着已经不是猴子模样的玉随心咯咯笑个不停。
秦玖的突然发飙，让整个藏书室内的气氛飙降到了极点。
“师父，我不想再跟洛轻霜这个魔头胡闹了。”
“东方说要用我们三人做人质去吸引中原修士去岱山抓凶手，我认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犯错的是他，害了全天下的人是他，我不想再搭上你我二人的性命陪这个魔头做戏了！”
那时候，洛轻霜一开始的反应还只是单纯的受伤，还未到发怒的程度。
秦玖继续说：“洛轻霜他其实一直都在撒谎，他不是被人陷害的，他真的就是那个引发了浩劫的魔修！他骗了我们，骗了天下人，如今要让天下修士前往岱山，还不知道他到底存的什么念头，也许是想要借此机会铲除天下修士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