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白不渴,屋子里有地暖,他脚站定的地方热意暖暖地往上涌,很舒服,而是就着柴峻没说完的话问:“就怕什么?”
柴峻轻笑一声,嗓音依旧和刚才一样难听:“发病的那刻喝了药给刘医生打了电话,在等救命的这段时间里想万一我要是这么死了,连个能告诉的人都没有,想到我们俩也算是有交情的人了,就打给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岑白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病中的柴峻皮肤白的有点惹人心疼,尤其是在视频里看到他随时可能真的闭上眼睛,岑白怎会不受震动?
自己就是死过一回的,经历过之后更加认定他还是怕死。
岑白在旁边坐下,没有伺候过人的大少爷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要不要喝点水?家里没保姆?你每天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虽然死不了,但是这么不怕死你也是厉害。”
柴峻笑着点头说:“要喝,我的病很久没发作过了,平时有秦叔陪我,阿姨只负责做饭,其他时间我喜欢清净,不想被人打扰。”
岑白给他倒了杯温开水,看他那副虚弱病恹恹的样子,扶起他喂水,边喂边问:“你不是还有个叔叔吗?怎么不和他们一起住?一个人住在这么个地方,连人气都没有,不害怕吗?”
柴峻喝了没几口,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喝了,沉吟一阵,有些费力地说:“怎么会不害怕,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爸妈出车祸时惨死的样子,我被他们护着所以平安活下来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可以放松,省得被人盯着。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表面上关心你的亲戚,是不是在盼着你死?”
岑白对柴家的那些事并不感兴趣,就像他只喜欢钱,对前世经历过的尔虞我诈半点都不想回想,他只是柴峻的同桌和同学,勉强算个朋友。
柴峻不是个没趣的人,察觉到岑白不想听他家的破事索性就不说了,说起今天他逃课的事。
“今天开班会,高老师一直盯着你的座位,我看你明天估计不太好过。你之前成绩挺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厌学?”
岑白耸耸肩:“没什么,就是不想学,听不进去,看不进去,一看卷子就头疼,我还真想躲个地方藏起来。不过,明天开始我会试着努力去学,不想让我妈担心。”
柴峻抿了抿嘴发干的唇:“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岑白回答的很干脆:“没有,活一天是一天,万一哪天老天开眼,掉一大笔钱给我,我直接躺着就够了。”
柴峻被他堵得还真是无话可说,没有家庭背景的岑白处境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家的事,你恨他们吗?”
岑白无所谓地摇头:“不恨啊,我为什么要恨他们?你好几次对我欲言又止,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还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我今天遇到他们了,可笑的是那个女人还想请我吃饭,说什么一家人。离婚了,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扰谁。”
直到许久之后柴峻才知道岑白的话不能信。
第13章 恶心
两个大男生坐在一起尬聊实在没意思,岑白已经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这种地方跟荒郊野岭无差别,这个时间也打不到车,看来今晚只能在这边住下,或者……
“你还有没有信得过的人?要不让司机现在去接你家保姆过来?我看你床头柜上的药好像还没喝完?万一你半夜有什么事也方便有人照顾你。”
柴峻本就无力这会儿被他的话给气得直咳嗽,因为费力而泛起几许红晕:“你不是正好吗?”
岑白挑眉看着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是他?
“保姆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她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她就是赚这份钱的,拿钱出力有什么不对?我不会照顾人,而且我睡着了一般醒不过来,天塌下来都不行,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全都算在我身上怎么办?我可承担不起。”
柴峻浑身酸软无力,强撑着坐起来,笑道:“怕我死了讹上你?你放心,不会讹你,我只是很久没和同龄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了。钱给不了人平等,他们奉承我,把我当孩子哄骗,不就是为了我的钱?我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岑白笑起来,含着雾气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片光,薄唇微张露出干净整洁的牙齿,莫名带着几分痞气:“要是我说,我接近你也是为了钱呢?我们可就不平等了,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被人所图再正常不过,想要什么朋友?你再做梦?”
柴峻在那一次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岑白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的人,怪不得之前很少说话,原来是怕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灯光下他侧着头看岑白,眼神瞬间柔了几分,在岑白发觉他打量之前移开目光,淡淡地说:“如果能和你做真正的朋友,我想做这个梦,要钱?你要多少?”
岑白脸上的笑收敛,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是要钱,但是不稀罕别人的钱。
他在床侧坐着,穿着褐色毛衣里面套着一件白衬衫,黑色牛仔裤,长的好看的人不管怎么穿都精神,尤其是那眯眼抿嘴的样子真是该死的好看。
就在柴峻以为他真的生气的时候,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吊儿郎当地说:“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人还真挺没意思的,一本正经像个老头子。老师眼睛里的乖乖学生,顶撞过老师吗?”
柴峻靠着床头笑:“你有吗?”
岑白眯着眼想了想:“没有。”
柴峻平静地看过去,轻声说:“我也没有。”
岑白那会儿没有老师敢管他,岑家的太子爷,是岑老爷子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谁敢说谁敢动一下?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回去之后老爷子会把他该受的处罚全都执行,被打过被骂过,可现在想起来,他有点恨自己当初的顶撞,老爷子在教育方面是个失败者,没有教好儿子,而孙子也教不好。
“我赶走过家教老师,也挨过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学不进去,所以也很愁。如果时间过得快一点就好了,明天你的司机能回来吗?记得送我去学校,我已经做好了落在老高手里被好好收拾的准备。”
柴峻皱了皱眉,岑家没破产的时候,岑老板对这个孩子十分的疼,怎么舍得动手打?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追根究底,只能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就说你要照顾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上学。”
岑白惊讶地看着他:“好学生不是总爱给别人讲人生大道理灌鸡汤的吗?居然好心到帮我支招?”
柴峻笑了笑不说话,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话题进行不下去,岑白也不想说话,端了杯水放到床头柜上:“端杯子的力气总有吧?你最好挺住,等明天有人来救你,不要给我添麻烦。我去隔壁客房睡,放心我是洗过澡的,如果嫌脏,等我走了以后你拆了床单被罩该拿去扔还是洗都随你。”
柴峻看着他就那么直接地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发病时的痛苦慢慢地散去,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里有了生气,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折腾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很困了,刘医生嘱咐他要他多休息,灯没有关,他看了眼时间,一点,离刚才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认命地下地,走出卧室,打开走廊里的灯,慢慢走到那间未关严实的客房。
打开床头散发着暖光的灯,熟睡的人睡姿十分规矩,呼吸绵长,想来是怕麻烦,只脱了外面的毛衣,白衬衫打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
岑白的皮肤很白,尤其在这样的光下看起来更舒服,那些文艺小说里说什么公子美如画,眉目间皆是风情,如果说那让他痴迷的痞气也算的话。
岑白睡觉的样子很乖,嘴唇抿着,自从爸妈去世之后,他一直被迫成长,活在仇恨与欲望交织的墨色世界里。但是现在他为自己找到了一道光,藏在地下的藤蔓缓缓地伸展,似是要趁这人不注意的时候攀附而上,然后紧紧地束缚,不给半点离开的机会。
柴峻低笑一声,声音略显不好听,几近于呢喃:“好好睡吧。”
他起身离开,轻手轻脚地将门给关上,走廊的灯被隔绝的那刻,熟睡的那个人突然睁开眼。
岑白翻了个身面对窗户,柴峻喜欢男人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官方CP是那个娘们唧唧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珠子的楼重,可惜这对CP最后崩掉了,换成了游戏界的大佬张桥,真是狗血的桥段。
拿过手机打开查询余额,突然他被惊得坐起来,揉了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他卡里的钱又突然涨了近百分之一,这可真是见鬼了,难道他以后要常蹲在柴峻家里才行?这也太刺激了吧?
所以柴峻这个大反派对他有意思好像也不是坏事?
这算什么?为了拿回自己的钱要被迫迎合一个人?这种感觉未免有点太糟糕。
岑白抿着嘴打了个哆嗦,找到张桥的账号潇洒地转账一百万,加了句:“我想尽快看到结果,把你们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活给我丢一边去,抱着个烂饼子有什么好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