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冰:……
相对于胡冰醉心于一个男生对于别的人连根枝芽都不敢发,□□和江月纠缠两年多才颤巍巍的勉强修成正果,车翔才算得上正常的芳龄少年。他会专心的和一个人谈个一年半载,过不下去了就散,不拖沓不留痕,直到大三,已经散了两个了,现在这是第三个。胡冰直觉,这第三个不是已经散了就是散的差不多了。
胡冰戏谑道:恋爱经验丰富如你,也有为难的时候?
那边又沉默了很久,胡冰把手机甩到一边,一边看书一边等,脑海里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车翔烦躁的薅头发的模样。
两分钟后,车翔:你说女人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胡冰: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女人谈过。
车翔:……和男生谈恋爱是不是比较容易心灵相通,毕竟都是同一类。
胡冰先是冷笑了三秒,然后带入自己开始认真思考:我和张焱确实比较容易心灵相通,他说的和做的经常不是同一回事,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同一类的原因。
那边的车翔没再说话,估计是思考人生去了。胡冰放下手机,打了个哈切从桌上挑了一本书,随手翻开:
不要去了解女人,因为女人都是疯子。——弗洛伊德。
胡冰:“……”
临到年底,这座创世纪终于完成,当然创世纪的本命并不叫创世纪,中国的人与万物并不是耶和华创造的。他那个开山老祖给它起了个名字:《羊歌》,意为悲剧起源。
旧作品的底座有几句很是敷衍的题词,看样子作者并不想让人轻易看到,曰:
觉受生为乐,生服受五欲,为谁教授汝,令厌离于生?(注)
这位祖师爷的精神大概已经入圣,只是摆脱不了□□凡胎以及凡胎本性里的污秽,精神和□□相依相悖挣扎的痛苦不堪,才突发奇想随手刻了这么几句。
张焱也是直到工作人员准备把作品搬进展览馆的时候才发现底座的诗的,他下意识的“哎”了一声,穿着灰色工装的几个年轻人同时一顿,张焱上前看了几眼,对王国维说:“这底座还有几句诗没有刻上去。”
王国维亦看了几眼,几行字的雕刻手法堪称小儿胡闹,线条凌乱,没有丝毫的美感。
王国维说:“想是潦倒艰难的感慨发泄之作,刻在底座亦是不想毁作品。现在时间也来不及了,而且这种手法也实在没有临摹的必要”,王国维沉思了片刻,“先搬去前厅准备展览,回头和刘老头商量一下再说。”
于是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搬着作品去了前厅,立于大堂正中。
头一回参加大师级的个人展览,而且展览中还有自己的作品——虽然只是一个小工。张焱有种激动的兴奋,是那种被金馅饼砸中脑壳的兴奋。
他不顾王国维的指指点点白眼翻上天,换上了一身堪称优雅的米白色针织衫,莫名衬出一种柔和的风度翩翩。唯有一点不好,针织衫容易变形,一举一动都需要注意小心才能不让优雅变成尴尬。
和他一起出门的同门师兄戏谑道:“来看展览的一般没有20岁以下的妹子,你穿这么浪干嘛?”
张焱兴奋的脸上都放光,他眼睛放光的说:“人生苦短,及时行浪~”
师兄:“……”
张焱非常满意的围着大堂中央的《羊歌》转了好几圈,这尊巨大的作品里,融合了开天、创世、六道轮回、人生八苦,神、人、地狱、畜生,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这里面极端复杂而狰狞的融合了神学、道教、佛家,相悖又相通,多理解几分都能让人感觉到巨大的压抑和痛苦,条条大路都不通,悲观而壮丽恢宏。然后不自觉发自心灵的问出那句名句: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莎士比亚。
张焱仔细的端详这件作品的一笔一触,一想到自己经手过,就忍不住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好像整件作品都是他创作的一般。
“这就是大神与小白的区别”,张焱感叹道。
“小白?”他听到有人接口道。
张焱暗笑一声,回头打算随口搭几句腔。然而转头的瞬间他愣了一下,觉得此人很是眼熟。
旧人
“不记得我了?”杨培栋说。
张焱其实心里隐约有点数了,只是两人之前的关系有点尴尬,确切的说是再见面有点尴尬——杨培栋就是第一个跟张焱表白的男生,只不过当时他才13岁,顿时给吓跑了,而且是连着跑了好几天的那种跑。
当然,在他没有明确态度之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算得上勾肩搭背的好哥们。虽然,只有他把别人当做好哥们,杨培栋心里怎么想的,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根据研究调查,有60%的人有双性恋倾向,当然一般人如果能喜欢异性,不会闲的没事找个同性麻烦自己。杨培栋不是,他属于那种极少数的,货真价实的同性恋。他只对男人感兴趣,对女人无感,这是他和张焱摊牌之前亲口说的。
张焱此刻心里冷汗频频,表面佯装不知道,长长的“啊”了一声。杨培栋不无遗憾的垂了下眼眸:“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会记我一辈子呢,”
张焱:“……”
杨培栋:“我叫杨培东,七年前追过你。”
张焱:“……”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这么多人呢,啊喂!
张焱感觉自己脸都绿了,杨培栋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想起来了吗?”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张焱咧了咧嘴角:“呵……呵呵……真巧”,他干咳了一声,恢复了神态:“你也喜欢木雕?”
“嗯,被你带进坑的,当时品味不出来,后来觉得还挺有意思——唔,这个作品是你雕的?”
“那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只帮了一点小忙,这是复刻品,展示条上都写着呢。”
张焱绕到展示条面前,上面详细的记述了作品的起源、意义和复刻过程,及参与人员,参与人员上指甲盖儿大小的字刻着“张焱”。
张焱看着这俩字那种自豪感又莫名其妙上来了,虽然指甲盖大小的字还刻了好几个别人的,相对而言这俩字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和区别,类似于群众演员和参与奖。但好歹也是第一回参与“神作”的制作过程,做一下白日梦还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旁边的人有点膈应,杨培栋突然打扰了他的青天白日梦:“你现在在美术馆工作还是跟着刘国林老先生?”
“跟着刘国林老先生的师弟”,张焱压住不忿说,“也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师,就是性格低调,安于手工艺没有那么出名。”
“嗯……”杨培栋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怎么不问我现在做什么?”
张焱:“……哦,那你现在做什么?”
杨培栋:“心理医生。”
张焱:“???”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学的心理学?”
“嗯”,杨培栋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毕业后跟着师傅两年,去年刚刚出师。”
张焱意识到被人带着话题走了,想要点头微笑直接走人是不可能了。
“心理医生,唔,我不了解,不过在国内不好干吧?咱们国家这块儿还没发展起来。”
“嗯”,杨培栋说,“确实不好干,每天都能忙死,平均五分钟一个人,但是忙活大半年都不一定有成效。心理疾病本身治愈率极低,而且有的病人羞于齿口喜欢隐瞒情况,很多时候治疗一年都不一定有成效,甚至还会加重病情,危险的时候病人会出现自杀倾向,总之是走在钢筋铁索之上,颤颤巍巍的。”
张焱不尴不尬的“哦”了一声,他嘴里的花言巧语信手拈来,此时费劲了理智才压住了习惯瓢的嘴。
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张焱在尴尬的氛围刚显露出端倪的时候,适时地开了口:“你逛吧,我去下后堂。”
杨培栋“哎”了一声,“东道主不尽下义务吗?这么多作品你不给我讲讲?”
张焱嘴角抖动了几下,“作品又不是我的,你不是挺有研究的吗?”
杨培栋彬彬有礼的笑了一下,“粗浅的见解怎么能和专业的相比?”
张焱感觉有点脑壳疼,他莫名有种偷情出轨的既视感,虽然他什么都没做,连精神都在轨道上。
杨培栋突然轻笑一声说:“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挺大的,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怕我。”
张焱干脆“嗯”了一声承认了,寒暄道:“有缘再见吧。”
杨培栋顺势塞给他一张名片,张焱看了一眼,除了高大上没看出别的来,遂揣在口袋里走了。
可惜,毁了一场好好的展览,张焱想。不过还好,展览一共举办七天,只是错过了首展而已——可是首展示最热闹的,会来很多大师呢。
七天以后,张焱一行回到了卫城,正好赶着过年放假,他们把王国维先生送回家以后,也各自散伙了。
张焱没有答应胡冰去接他,因为他们临回家之前还要绕到王国维家一圈,怕到时候互相找反而错过,还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