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涛也随着女生示意的方向看去,台上那个男主持人身材挺拔,头发有点自然卷,鼻梁细细高高的,沐浴在舞台金色的灯光下,看起来还挺像个小王子。要说帅,的确挺帅的。
——但这和叶循有什么关系呢!
周南涛开始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想了想,或许是这个主持人和叶循是情敌,其中有一段轰轰烈烈,一波三折的狗血大戏。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女生说:“啊!原来他就是叶循前男友啊!”
……什么。周南涛这次是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仔细看了看台上的主持人,又仔细回想了刚刚两个女生的对话,倚靠在椅背上,目瞪口呆地陷入了沉思。
两个女生仿佛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开始追溯起叶循和这个小帅哥是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分手的。周南涛却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他和叶循相处的经历。他忽然想起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叶循的,总觉得没由来地有一丝别扭。
周南涛冷静下来,用一句流传已久的金句开解自己:就算人家是gay,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嘛。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去,轻轻对着衣服轻轻闻了闻。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不过有一丝洗涤剂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叶循从台上下来,悄悄溜到关松身边坐下。关松从书包里拿出两杯冰奶茶,递给关松一杯:“你爸爸我冒着生命危险搞来的,且喝且珍惜。”
叶循接过奶茶很顺从地,撒娇似的笑道:“您辛苦了。”
关松问他:“你哪来的衣服?”
“刚找那个新来的换的。”
“嗯?”关松斜眼看他,“你该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叶循小声呼噜呼噜地吸珍珠,“他……嗯,好无聊的。我对无聊的人没有兴趣。”
“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关松眼里写满了不信任,“何况很帅,你难道不心动?”
叶循驳道:“我又不是你,看到帅哥就心动。你心动你去追啊。”
“嘁。”关松哼道,“老娘才不要和你抢男人啦。”
舞台上的光亮得晃眼,配上激情澎湃的背景音乐,总能叫台上的人产生一种自己前途无量的错觉。两个人在震耳欲聋的音效的掩盖下沉默地喝奶茶,关松朝着台上努努下巴:“你和他……真分了?”
第5章 E for Encounter
“早分了啊,”叶循耸耸肩,“这有什么可问的。”
“那他期末真是为了你才没考试?”关松问,“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你好狠的心啊!”
叶循又眯着眼看了一眼舞台,说道:“我哪知道……不是说他病了吗。高中生的恋爱诶,他要出国,还要我等他?开什么玩笑。你的分手经验比我的恋爱经验都多,你怎么好意思来说我?”
关松摆摆手:“往事随风,我退出情场好多年了。”
叶循一口冰奶茶含在嘴里,险些上不来气:“你最好是。”
颁奖典礼结束,大家恋恋不舍地往教室蹭。周南涛遍寻叶循而不得,落在队伍最后面边走边踢石子。走过回廊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飞扑上来搂住他:“别急着走呀!”
周南涛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叶循正对他笑得露出八颗白牙。等心跳平复了一点,他又想起刚刚台上的“前男友”,那一丝不自在又蹿了上来。
“这儿也没人,把衣服换回来吧。”叶循说着就要脱衣服。
“那你快点,”周南涛脱下外套,衣服的气息最后扫过他的鼻尖,“等会回去晚了,郑老师还要念叨。”
叶循笑起来:“你也太怂了!等等你和我一起进去,他肯定不骂你。”
换过衣服,叶循忽然凑近了周南涛,问道:“哎——你用的什么香水呀?”
周南涛面不改色:“什么香水,那是蓝月亮的味道。”
“我家好像也是蓝月亮,怎么不是这个味道?”
“……那就是金纺。”
“嚯,金纺什么时候出海盐与鼠尾草味了?”
周南涛停住脚步:“你都知道了还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叶循又凑到他领口闻了一下。
叶循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蹭到他的脖子上,凉凉的又痒痒的,像是有细微的电流流过。周南涛忍不住退开一小步,他忽然觉得和叶循的近距离接触都变得别扭起来。
“挺适合你的。”叶循说。
“……谢谢。”
“哎,你不要这么无聊啊。”
周南涛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哎,你能不能别老叫我哎?”
“哎——咳,那个……”叶循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周南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虽然和叶循没有多熟,但自认还是打了不少交道。他来了也好多天了,叶循竟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重新微笑起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爸,爸。”
周南涛做了叶循的一日之父,才总算把自己的名字放到对方的脑袋里。在一个课间,关松风雨无阻地跑来骚扰程圆圆的时候,周南涛忍不住向她控诉了叶循的行径。
“哦……”关松把程圆圆整个圈在她柔软的怀抱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沉吟道,“可能是他装的,为了逗你玩。”
周南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翻了一页书:“他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怎么不可能呀!”关松说,“我就是这么追到我的前前前前任男朋友的。”
周南涛翻书的手顿住了。程圆圆从关松的怀抱里探出头来,仰头对关松道:“你别老开这种玩笑啊,会吓到人家的!”
“喂,你胳膊肘太往外拐了吧!”关松把程圆圆搂得更紧了,“什么开玩笑,哪有啊,我就是陈述事实。”
周南涛的手在书页上磨蹭了半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知道怎么开口。终于还是问关松:“你之前说的……为什么没女生追叶循?”
“咦?”关松笑起来,“你知道了?”
“该不会是?”
“你说的是?”
“他是……呃……”周南涛措辞半天,“弯的?”
“差不多啦。”关松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其实是这个,但他和小帅哥谈恋爱太出名了,小姑娘们就都放弃了。你要有兴趣随时找我,我给你好好讲讲。”
周南涛抬头看她:“别了——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合适吧。”
关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仿佛看到她妹妹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说脏话不好”的样子:“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是秘密呢?大家都知道的,你自己去问他也成。”
“他——出柜了?”
“对呀,”关松说,“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周南涛把书立起来,“支持平权,人人有责嘛。”
叶循是直是弯这件事,他到底就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在这缺少娱乐、缺少运动的环境里,有一点八卦调节心情,总是聊胜于无的。叶循的性向比起一些事情来说,总是微不足道的——比如月考。
月考的考场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分的,周南涛没有上一次的成绩,理所当然地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考试那天,他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考场门口,教室还没开门。门口冷冷清清,有几个公然坐在外面桌子上玩手机的,只有周南涛一个人垂死挣扎,临阵磨枪,还在拿着小册子背书。
距离考试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门口才乌泱泱地挤满了人。监考老师迟迟不来,大家也丝毫不急,插科打诨,乐在其中。周南涛盯着手表,看着指针没心没肺地乱跑,心情逐渐暴躁。
也许是觉得在这里考试的学生少写几分钟卷子也没什么所谓,这个考场顺理成章地被遗忘了。直到开考后五分钟,监考老师才姗姗来迟。学生们一拥而入,两个年轻的监考老师手忙脚乱地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分发考卷。
他考了这么多年试,也没有进过这样的考场,周南涛烦躁地皱紧眉头,等待门口拥挤的人流散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拿起书包刚要进门,才发现角落里还蹲了个人,比他还慢性子,正在慢慢起身。
这人起了一半,又捂着脑袋半蹲下去。周南涛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扶住他:“没事吧?”
小卷毛,戴眼镜,周南涛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前男友”吗?
周南涛想不到,他好不容易把叶循这事儿淡忘下去,就忽然直击当事人了。但想来卷毛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怎么都不像是能沦落到这个考场的人——难道叶循是因为对方成绩太差才分手的?
“……没事,头晕,正常。”卷毛弯着腰歇了半天才站起来,“谢谢啊。”
周南涛脱缰的思绪被打断了,对着卷毛点点头:“那就好,别耽误考试。”
窗外银杏的叶子黄了,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往下落。鸟儿也格外聒噪,叽叽歪歪地叫个不停,和教室里翘凳子的、抖腿的、转笔的声音交织成让人头皮发麻的旋律。
还远远没到考试结束的时间,教室里已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睡觉的睡觉,折纸的折纸,看鸟的看鸟——看窗外的鸟。周南涛考试开始前耽误了一阵子,此时争分夺秒,奋笔疾书,手都要写断了才赶在结束的前一秒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