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直冒,背上似被千万根针扎过,小心开口,唤道:“月儿?……”
闻言月儿转身,眼睛一低看到我往前走,连连后退两步,直退到了桥的边沿。
我心里一紧,忙停下了脚步,小心看着月儿,怕她一个想不开终身一跃……
“月儿,过来,那边危险”我温声劝道,月儿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看着我,面色有点如死灰。
“月儿到底哪里做错了?郎君要将月儿送走……”月儿声音低沉,酝酿着,似乎下一秒泪就要夺眶而出。
“你先过来,过来再说”我行缓兵之计。
月儿却连连摇头,苦笑了一声道:“世上,月儿只在意一人,此刻……”声音已经有些发抖,“郎君既然觉得月儿是个累赘,月儿生无可恋,只求一死”说完左脚已跨过栏杆,作势倾了身子要跳。
“别别别!姑娘咱有话好好说!”我忙道,“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生命可贵,你要想想,在这世上你还有很多没看过的风景、没吃过的美食,你难道就不想去吗?”突然听见身后远处响起一片脚步声,但忙着劝眼前的月儿,无暇往后看。
月儿苦笑,眼中带泪,目光留恋,嘴里却道:“郎君保重……”说完四字便一跃而下。
我第一次见人轻生,就在离我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她那么决绝,我却无能为力,脑海里只留着她跳下时衣袂扬起的样子。
我一下没了所有神识,眼睛睁着,可却像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进去。人是我逼死的,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我才罪大恶极,该当死罪。
突然又听见三声落水声,眨了下眼,石桥的栏杆突然站了四五人,全盯着水下看。
我忙跑到栏杆边,推开几人挤进去。桥下月儿落水的地方一阵一阵水波荡漾,突然一个头冒了出来,吐了口脏水,深吸一口气后又猛扎了进去。
是府里的仆役,可仆役一般不进这里,看来是有人吩咐他们过来的。思来想去,只有杜母最可能,她知道我随脚步声追了出来。
又一个头冒了出来,缓了一会后扎进水里。我忙祈祷,祈祷他们找到月儿,祈祷月儿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很久,一个仆役夹着月儿露出了水面。看见心里一喜,但下一刻心又提了起来。月儿紧闭着眼,脸色煞白,犹如死尸。
所有跳下去的仆役都露出了水面,护着月儿往湖边游去。桥上众人动了身,往桥下跑去。我看着湖里的几人,往他们要上岸的地方跑去。
跑过去推开围着的人群,挤进里面看到了月儿,早变得狼狈不已。月儿衣服早已湿透,紧贴着身子,脸泡的发嫩地白,头发一簇簇沾着脸。
☆、第49章 无题
“醒醒,你醒一下,月儿?……”我声音止不住发颤,心里除了愧疚,还有难以忽视的空落。
喊了很久,月儿都纹丝不动,伸手朝她鼻子探去,毫无气体流动,还是不死心,伸手捏上了她脖颈处脉搏,我心一下狂跳,虽然微弱,可那跳动的脉搏说明人还没死。
“快!快去喊大夫!”急忙吩咐周围傻愣着的下人,下人匆匆地跑走。我回神,忙压月儿的胸膛,做急救。
一下下压下去,月儿却毫无起色,虽然如此却还是不能放弃,因为她脖颈还有跳动的脉搏。也不知过了多久,人工呼吸都不知吹了几次,我手都酸的不行的时候,却听见一个丫鬟惊呼:“郎君皱眉了!”
听得我立马皱眉,我背对他们俯着身子,她怎么看到我皱没皱眉?撇头往左一看,却看到月儿煞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
欣喜不已,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众人都盯着月儿看着,过了有一会,才看到月儿眼睛眯开了一条细缝。
活了!太好了!我顿时松了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到了地上。还好没事,不然我罪过大了。
月儿费力撑起了身子,缓了片刻,有了些精神,突然皱了眉,回身就要往不远处的水里爬去。
众人忙拉住她。月儿却挣扎不断,一心求死。
无奈了,命人将她带回屋去。
我跟在众人后面回去。看了眼杜母院子那边,放弃了提让杜母领月儿回去,此刻也是没脸面再开口了。
一群人围着月儿回了院,淑文听到声音出了屋看,见这副情形一脸茫然,但看到人群里月儿的状况,皱眉吩咐了手下的丫鬟帮忙。
仆役送回了月儿就散了,院里的丫鬟进进出出,帮着人换了衣裳,又帮忙洗去了身上污水。
大夫来了,把了脉,问了情况,给开了药。无大事,但是寒气入体,之后几天少不得难受。
淑文也知道了月儿是跳湖轻生,吩咐楚儿她们将月儿屋里的钝器都收了,又安排了人看着,免得再出什么事。安排完一切,看了眼一旁待着不发声的我,欲言又止。
都到了该就寝的时间,院里还是灯火通明。杜母差人来问过月儿的情况,知道了后带着消息回去了。
没过多大会,楚儿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娘子,月儿不肯喝药……”楚儿苦着脸
淑文一听也皱了眉,问:“人可醒着?”
“醒着,就是不肯开口,紧咬着,奴婢怎么说都不肯喝”楚儿道
淑文皱眉,看了我一眼。我与她眼神接触,立刻心虚偏了头。
淑文无奈,起身随楚儿去了月儿屋。我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悄悄走到月儿门前,侧耳听屋里的声音。半天没点响动,之后突然听到了淑文的声音,有些模糊的远,但依稀能听清。
“……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轻生,但好在现在人还活着,既然还活着,就说明命不该今日绝……”
突然又没了声响,我屏气仔细听着,过了好一会,正猜测屋里发生什么事时,却突然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楚儿开门,看到门口的我,惊了下,立刻回神又折了回去。
突然听见淑文说了句:“喊进来”
一阵脚步声,又是楚儿,开了门侧身让我进去。
踌躇片刻,抬脚进了屋。
月儿屋里,淑文正坐在凳上,身旁站了两个丫鬟。桌上,盛药的碗还满满地,看样子,她还是没劝动月儿喝药。
所有人见我进来都看了过来。瞥到了半坐着的月儿,眼眶红肿,看样子刚哭过。
淑文突然起身,吩咐三个丫头随她出去,虽看到了我无措的表情,却也没做停顿。
屋里就剩下了我跟月儿。月儿坐着不动,一直低着头不看我。我干巴巴站了会,走到桌旁,伸手摸了下药碗,碗壁尚有些温度。
取了药碗,端着走到月儿前面,看了眼还低着头的月儿,道:“喝吧,虽然苦,但总比以后风寒犯了好受。”
半饷沉默,月儿突然道:“都已经不在乎这条命了,还怕难受?”说着,却见豆大的清泪已自脸落地。
虽是女人,但也怕女人流泪。
“年纪轻轻就这么看轻生命,搁谁谁敢留这样的人?”赌气将碗放了回去
闻言月儿抬头,看着我,道:“被郎君抛弃,月儿还有什么活的念想?”
我一时无言,“说什么抛弃,怎么是抛弃了?只是想给你找个好人,为人妻子,总比为奴为仆过得好吧?”
看向月儿,却见她苦笑了一下。心里知道自己话说的牵强,毕竟别人是否幸福自己做不了决定。
我道:“你既然不想离开,也没人会强迫,怎么就想到了要跳湖?好端端的命,就这么作践吗?”
月儿没回话,半饷,突然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见状,我端了碗过去,将药递给她。月儿却还堵着气,不伸手。
“如何?手没力气端碗,那我喂你?”言罢,不管她错愕的表情,伸手舀了勺药,放到了她嘴边,只等她开口。只要她肯喝,别的随意了,若今日连药都不肯喝,那明日就该闹绝食了。
月儿看着我,愣了半天后,突然伸出了手,取走了我手里的药碗,自己喝了起来。
看着她喝完了药,我放下了心,出了屋,吩咐外面的丫鬟进去收拾。
回到屋里,淑文还没就寝。我自顾自上了床,躺了下去,没片刻突然听到一声门响,接着听到丫鬟低低地对淑文道了声“喝了……”
☆、番外:姚淑文(上)
姚惜英,字淑文、平安。
‘平安’是娘亲取的,那年我十四岁,阿爷因罪入狱。
娘亲说阿爷是被冤枉的,因为他们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责任,而阿爷是刺史,这个祸就落到了阿爷的身上。
太原郡百姓所食用的盐,多从河南道运来。盐乃人民生活必需之物,官府对此管制并不严格,商人买卖货运,私营获利,已有几十年历史。
本来一切都那么平常,但那一年,事情却发生了转变。
几个大盐商相互勾结,囤积居奇,抬升盐价。小商贩见利益极大,手中虽有盐,却囤不出售。一时盐价破天,有价无市。太原郡里,人心惶惶。不是天灾,全是*。
阿爷是刺史,在发现出了事时就一直极力想法救市。官府囤积的那点盐怎够全郡的百姓?官盐不够,便想法找盐商。无奈找了那几个大盐商,都推说库里无货,找小商贩?聚百蚁可有请一象容易?何况百蚁惟象是首,大商贩不肯出售,小商贩又怎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