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河伸长手够对面的纸巾时不小心碰到了顾从燃的手背,他惊愕地问:“你早上到外面喝风去了吗,手这么冷。”
“我昨晚在车上睡的,你信吗?”顾从燃喝了口粥,整个胃部都暖了。抬头却见对面的人满脸愧疚,说:“我以为你自己租酒店了。”
顾从燃心想这人还真经不起逗弄,他说了实话:“租了,跟这儿隔了两天街。我今天起得早,出门办事了,下午还得出去一趟。”
许沉河下午也有事忙,打算到房屋中介找人咨询,刚开口跟顾从燃商量,对方就打消了他的想法:“免了吧,给你解决好了。”
午后最是冬日最温暖的时间段,顾从燃带许沉河去看还没人入住的新房子,是一套全新的三居室,公寓楼下走几步路便是超市和车站,方便得很。
大部分手续都已办妥,顾从燃联系好了搬家公司,只待许晋筠择好日子就能挪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几百万打个响指就赚回来了,钱不是问题。”顾从燃说得轻松,“何况我还是得益者。”
许沉河还在盘算从片酬里抽一部分还给顾从燃,他怔道:“为什么?”
顾从燃撒谎:“我从你爸手里要走了旧住宅的房产权,以后那屋子不管是卖是租得来的钱都归我所有,我没损失。”
许沉河没做过生意,不太懂顾从燃这种资本家怎样打算盘才能用一栋上了年纪的房屋赚回送出去的几百万,反正他所以为的大难题让顾从燃一天不到就解决了:“总之谢谢你。”
回程的飞机于晚上九点在呈桉市着陆,顾从燃先送许沉河回家,在楼底下停住,他锁住了车门不让人出去。
车的右前方正是那片喷泉池,没有下雨的夜晚,池水永不止休地变换着花样喷涌,各色灯光在水面上浮游,让许沉河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孤身一人踩进去寻找那只落水的小鸟。
时间再推前一点,是顾从燃扯断了送他的项链,他们甚至连争吵都没来得及发生。
不知顾从燃是否也想到了,这些天来两人都刻意不提起的事,在黑暗的车厢里像把电影进度条拉回了过去。
“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顾从燃问,没敢看旁边人的眼神。
许沉河却偏头看着他的侧脸,连续几日来的忧虑心情如今才算平复下来:“如果喜欢能这么快消失就不叫喜欢了,叫三分钟热度。”
正当顾从燃在心底燃起了一丝喜悦,许沉河又端出了让顾从燃最难攻克的理智:“可是当我对你的喜欢里伤痕多于甜蜜时,这份心意就被杀死了。”
顾从燃倏地看向他:“不行。”
“你还想让它苟延残喘啊?”许沉河笑道,“太贪心了。”
他推开车门,用手背拍了下顾从燃的胳膊:“我得上去了,帮我到后备箱搬一下行李。”
许沉河的本意是让对方帮忙将箱子从后备箱搬下来,他的手臂在拍杀青戏那天扯到了筋骨,现在还使不上力。可顾从燃不但帮他搬下来了,还给送到了楼上,最后在803门前顿住了脚步。
“又有什么衣服落在这里了?”许沉河把两只行李箱推进门,“你描述一下,我找找。”
“不是,”顾从燃说,“就跟你说一声,盛典要穿的服装我已经让周特助准备好了,明天下午给你送过来。”
“成,”许沉河受不了顾从燃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埋头捣鼓着行李,“我调个闹钟早点起床。”
旁边横出来一手,顾从燃跨进来按住行李箱,继而托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许沉河,我能治好你的伤痕吗?”
对比上午,这只手现在温暖了很多,但许沉河还是往后瑟缩了一下,望进对方幽深的眼里。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出顾从燃昨晚挡在他面前的身影,随即顾从燃将他项链生生扯断时怫然不悦的表情将他的期待冲散了。
“我不知道。”许沉河回答。
当晚顾从燃没有强硬留宿,他回到自己家,脱去大衣扔到沙发上,转头到三楼推开钢琴房的门。自打对许沉河说过那句伤人的话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弹琴了,怕一摸琴键就想起许沉河在录制节目中面对钢琴时无助的脸。
他那天可以说是在对许沉河落井下石,就因为对方弹了江画写的曲子当中短短的一句,甚至都称不上是完整的。掀起琴盖,顾从燃熟练地弹了段《画中焰火》,到后面轻快的部分,他略显生疏,还失手弹错了一个音符。
他突然发现,重新弹起这首曲子时,他很难再回忆起江画的脸了,那个人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了。
盛典前一周,官博开始预热,各大明星后援会纷纷为自家艺人刷起话题,几位热度较高的流量和当红演员轮番占榜。
江画是这二者的总和,加上回圈后爆了几回热搜,热度更是高居榜首。许沉河知道奖项在某些层面还依赖于人气,但盛典的日期越是逼近,他心里无名的不安越是无限扩大。
这种心情持续到盛典的前一天。
周特助为顾从燃和许沉河订了下午飞H市的机票,早上许沉河站在床前扬开盛典上要穿的衣服,渐变蓝星空衬衫,外搭纯黑银流苏西装外套,是他喜欢的款式。
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忽然急促振动,同时门铃被摁响,许沉河脚步一错乱,整个人往床上直直摔去,手忙脚乱中西装外套被勾到地上,起身时衣袖被他踩上半边脚印。
手机振动和门铃声响哪方都没有停,许沉河心里的不安快要溢出胸口,他连扑带爬地冲到床头边拔下手机,边接通边往客厅冲。
“许沉河!”听筒里祝回庭急切的声音传来,许沉河手抓上门把,回道:“我在。”
“出事了……”后面的话许沉河听不太清,他刚按下门把,外面的人就用力将门拉开了,许沉河差点摔出去,被顾从燃跨进来按住了肩膀。
手机没抓稳滑到了地上,恰好落在顾从燃的鞋边,许沉河慌张地弯腰去捡,被面前的人揪住衣领提了回去。后背撞在鞋柜上,没有上次撞钢琴角那般疼,但心脏是同样的刺痛。
他仰起脸,顾从燃眼眶的红让他呼吸一滞。他张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顾从燃攥在他衣领上的那只拳头在抖,手背的青筋无声昭告着主人箭在弦上的怒气。
顾从燃情绪翻滚,试图压下自己的愤懑,拳头上的力道松开了一点,却克制不住自己的难受,嗓音因过度压抑而变得沙哑:“你是江画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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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高估自己了。。明天继续,替演正式实锤。
第73章 顾从燃他滚蛋了?
许沉河向后撑在柜子上的手快没力气了,背部被压在柜沿,倾斜的站立姿势使得双脚仿佛没了知觉。
全身似乎只剩大脑还能运转,可面对顾从燃写满不信任的双眼,他找不出否认的理由。
“是。”许沉河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
顾从燃的手陡然松了,许沉河无力地摔在地上,缩起双腿用手臂环紧了膝盖。
“什么时候知道的?”顾从燃在他面前蹲下,捏着他一边的肩膀摇了摇。
随着这一晃,许沉河感受到了来自躯体各部位的痛,脖子后面被项链擦出的划痕、杀青时筋骨的扯伤、父亲用拐杖砸在他手臂和胸前的乌青、小臂内侧缝过针的口子、腰窝撞上钢琴角后的瘀伤,全部都细细密密地叫嚣着疼痛。
“去年,更早的时候。”许沉河将下巴埋入双臂中。
“所以,在我请你帮江画找回他的家人时,你就跟听笑话似的打算一直欺瞒我,是吗?”顾从燃用左手虎口掐住许沉河的下颌,拇指在那颗仿冒美人痣的纹身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指甲印,“你明知道这一生他是为了什么而活。”
许沉河别过脸,又被顾从燃扳回去,他的眼眸沉黑一片,说话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自私?”
“不然呢,我还要感谢你不断设计谎言骗我不成?”顾从燃想到自己毫无保留地把江画的一生的路程展现在许沉河面前就觉得可笑,“他拼了命去寻找的亲情,在你眼里却是无关痛痒的事物,我还为你跟他相像而对你心动,现在想来真是讽刺。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的人,拿什么跟他比?”
眼眶涨热,许沉河只觉眼前模糊,鼻腔堵得要透不过气来,从嘴里溢出来的句子颤得他自己都听不清:“抛开他的滤镜,我身上,没有让你心动的地方?”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的泪水砸在顾从燃手上,如此灼热,烫得他突兀地缩回了手,怔忪地看着失神的许沉河,赌气的“没有”卡在喉咙,却是怎么都没法说出口。
“盛典我不出席了,你自个儿去吧。”顾从燃起身,刚踏出屋外,瞧见躺在地上的手机,弯身捡起来搁到鞋柜上,“网上的舆论不用回应了,过几天公司会公开说明。”
耳朵接收不了任何声音,许沉河不清楚自己有否回答,唯有能捕捉到的关门的巨响让他明白,他和顾从燃的世界已经被彻底割裂开来了。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至柜面上手机的振动将他惊醒,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抓过手机按了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