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君与高调君 (阮凤青)

　　……
　　从小超市出来，小超市的店前灯也从高亮变成暖黄色。几对小情侣在搂搂抱抱地说着亲昵话，慢慢地朝北门大操场的入口走去。就是不见熟悉的身影。
　　250克的甜筒太重，娄权肩膀下沉，整个人都陷入水泥地。
　　他在阶梯上坐下，左腿跨在三个阶之下，右腿折叠，缩在左腿的阴影里。不受欢迎的甜筒放在地上慢慢融化……
　　点燃的烟燃起淡淡的薄荷味。
　　“干嘛呢？”
　　班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没回去。”娄权很意外。
　　“有点困，去厕所洗了把脸。”
　　空气中那明显的薄荷味，源头一缕袅袅。视线落在娄权指尖的香烟上，班翊阻止了对方掐灭的动作，勾过香烟。
　　烟嘴还有淡淡的压痕，照着那痕迹，对上嘴，吸了一口，不知该吞还是该呼，咳嗽起来。


第13章
　　“咳咳咳……”班翊咳嗽着把烟还给娄权，“咳，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抽烟。”
　　娄权轻拍他的背，顺着气，“闻着没有很大烟味，抽起来很冲的。不抽烟的人不习惯。难受吗？”
　　班翊咳了一阵，把那股摄魂的冰意都咳出体外，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你很经常抽烟？”
　　“现在还好了。高中的时候，我老爸的事情，你知道的。忙着给他找证据，没时间，和老师协商晚上的自修不上，条件就是白天必须去上课，课上不能睡觉。那时候抽得比较多，抽烟提神。”
　　班翊也并排坐下来，“亏我还自认为是你的铁粉，其实我真是不太了解你。我认识的娄权，不过是和大家一样，从互联网上的一通通报道、一篇篇讨论中臆想出来的。”
　　他手往身后的地面撑，仰头看天，忽地班翊右手一滑，冰凉的液体让他抽回手，“靠。这什么。啧，甜筒……你没吃啊？大热天的，都全化了。”
　　粉色的草莓味冰淇淋奶油在掌心摊开，班翊甩了甩，顽固的奶油扩散更开。娄权轻笑着，“我带了湿纸巾。”娄权把班翊的手搭在腿上，湿纸巾慢慢地覆盖了手纹，一个人的温度浸润到纸巾，传递在另一个人的掌心。
　　“有点痒。”
　　“很快。”
　　“痒啊。”
　　“你有点耐心。”一张纸巾上全是奶油，第二张湿纸巾才将手擦干净。娄权放慢了速度，“拜托你多给点耐心，慢慢走近我的世界。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擦完。娄权的四指指尖轻拍了班翊的手，“搞定。”
　　“知道了……”班翊突然想起了烟，薄荷烟在脚边奄奄一息，他踩了踩，“少抽点烟。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
　　“你呢？今天的事情，给你造成不小的压力吧，你有什么缓解的手段？和我聊聊？”
　　班翊捂着手机，“每个人舒缓压力的方式不一样。也不一定是聊天，你可以打球啊，跑步啊，谈个恋爱……你不是喜欢早上跑步吗？”
　　“藏什么呢？”
　　“没有啊。”班翊把手机揣得紧紧的。他怎么可能告诉娄权，自己解压的方式是疯狂浏览娄权的信息呢？这也太羞耻了，而且不得不承认有点变态。
　　“真的？”
　　“害，骗你干嘛。不是明天早上的车吗？你还不回宿舍？快快快，不能耽误我们优秀毕业生的休息。”班翊推搡了娄权一下，顺势就把手机藏了起来。
　　娄权环着他一只胳膊，去抢手机，“很可疑。”
　　“别。”班翊收着胳膊，一只手拦住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你也很可疑，裤子里居然有湿纸巾，我也没问你是为了擦哪个姑娘的泪水准备的。每个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各退一步。”
　　娄权挑了挑眉，将口袋倒空，唯剩的一片湿纸巾上写着XX甜品店的名字，仔仔细细地解释：“上午我不是去拍宣传片了吗，毕设组里那几个偷偷准备了蛋糕，扔了我一身。蛋糕店附送的湿纸巾刚好派上用场。不过衣服上擦不干净，换了上衣，这几片纸巾没用上，也忘记拿出来了。”
　　“干嘛跟我解释这么详细？”班翊小声嘀咕，但脸色却好看了很多，带了点笑的，又道：“庆功蛋糕？扔来扔去很奇怪，干嘛不吃，真是浪费。网上说有人被蛋糕呛到窒息死掉的，这样很危险。”
　　“生日蛋糕。”
　　“生日？谁？不会是……”班翊摸了摸全身上下，除了手机和校园卡，啥也没带出来，手机上还显示着23:45，“你生日怎么不提早说。我记得你是七月份的生日，不是吗？”
　　“不是。我是今天生日。”
　　“靠。网络虚假信息害人。”班翊拍了拍脑袋，23:45了，今天都快过去了。他半晌憋出一句：“生日快乐。”
　　娄权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班翊心脏漏了一拍，又心虚又怀疑地：“你不会骗我的吧？”
　　娄权揉了揉他脑袋，“没！”
　　眼前晃了晃，一枚金闪闪的圆形在灯光下呈现暖金色。班翊下意识抓住了，“金牌？”
　　班翊的第一反应是，和论坛上猜测得不一样，送的不是奖杯，是奖牌。
　　“奖杯是团体的。这是我个人金牌，送给你。”娄权好像看穿了班翊心思似的。
　　班翊接着了金牌，有些不知所措，脑内不断走马灯似的播放着论坛上那篇送奖杯之后的带荤文章。
　　娄权该不会看过那篇文了吧？不不不，不可能，他怎么会点进去呢呵呵……不对，中午的时候他说管理员把帖子封了，那娄权很有可能点进去了啊。
　　班翊很想捂脸，他淡淡的微笑即将龟裂，“谢谢……我会供奉起来的，毕业一定也拿个优秀毕设的金奖。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明天一路顺风。那什么，今晚的月亮真弯，我还没洗澡，再不回宿舍没热水了。”
　　仓促地落荒而逃。
　　娄权也不拆穿他，目送着背影，合拢了手心，残留的余温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第14章
　　娄权一走就是一周，除了晚上的比赛照样打以外，一点音讯都没有。朋友圈也不更新，论坛上也没有新的动态。
　　每次给娄权发信息，5分钟内就能等到回复，往往是语音，背景音中还夹杂着带队老师用麦克风扩音的讲解。班翊知道他忙，也就晚上一起打完比赛后在社交软件上聊几句，平时不找他。
　　他坐得稳，反倒是某人坐不住了。
　　【权】：［语音-35s]
　　“在期末复习吗？最近不找我聊战术了，飘了？不能够啊。咱们的目标不是冠军吗？
　　上次半决赛遇到的对手，没有转职，一开始我也以为他肯定是卡了bug，对战的时候掉以轻心了。他每一个职业的技能都能用，居然还有相应的技能卡，说明游戏方并不反对他的行为，不转职不被判定为卡bug，而是一种隐藏选项。
　　复活赛和巅峰赛之后就是决赛，肯定还会再遇上。一个坑可不能摔两次。”
　　班翊正在校外的一家便利店。
　　半决赛分两天，A组和B组，输掉两场的会被淘汰，输一场的按照积分排名刷人。
　　娄权说的很委婉，颇有揽责的意思。班翊心领了，他清楚自己的弱项，心态不是很稳定，特别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即使大脑不断发送理性决策，但全身都更跟麻痹了似的。譬如科竟节的时候，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知道了娄权和面基网友是同一个人，发挥还不如新手时期。
　　半决赛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输了一局。
　　复活赛办了几天，从淘汰的选手里大海淘沙，娱乐性质大于竞技。失败选手可以从淘汰牌中重新洗牌，只有实力不错、被队友坑了的选手在认真比赛，其他人都当做全民综艺来玩。接下来的巅峰赛才是高手对决，匹配是按照系统判定的段位分层的。决赛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我】:［语音-19s]
　　“我借室友的号试了。已经转职的角色在50级的时候想要换职业，不是有个连环任务吗？在任务完成后，也能通过隐藏选项来挑战不转职职业，要通过基础技能打败同等级的四个职业NPC，再在24小时内收集一套4-8张的随机卡片。”
　　发完信息，对面没有立即回复，想来娄权偷偷在开会时间玩手机，被逮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班翊神思回到现实，继续看面前的烟盒。
　　不一样，不一样，还是不一样。
　　已经是第九个便利店了，还是没有找到娄权抽得那款薄荷烟。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便利店的店员看他已经犹豫很久，从前台走过来问道。
　　班翊凭借着记忆：“有没有一款外壳是紫色的，上面印着一串树莓和薄荷叶的烟？”
　　“是女士烟吗？还是带爆珠的？薄荷烟我们店里只有万宝L的。有需要可以上网找一下。”
　　班翊对香烟一窍不通，男士烟和女士烟有什么区别呢，爆珠又是什么？至于香烟牌子，他只认识几个父亲和贺老师抽过的国产的牌子。
　　“……谢谢。”
　　“要不您试一下别的？”
　　班翊摇了摇头，“不用了。”他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翻了翻相册。他有一个单独的手机相册，专门用来保存娄权的照片，全是从网上截下来的，再把照片中其他人的脸用ai识别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