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修云看着他右耳小小洞,转头去看左耳,“但只有一个。”
“怕痛怕血,打到一半就没打了。”李飞惮说。
“那岂不是娶不到老婆了。”蒲修云拖长尾音随便说道,外头的阳光很好,穿透紫藤萝的网斑驳地打在人脸上。
蒲修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床上的男人醉酒的样子,掐下窗外一穗紫藤萝哼声说:
“遵守约定,‘拉你一把‘,我做你的舞伴,好不好。”
这是蒲修云第一次说出“好不好”这三个字,即便语气里没有任何撒娇的意味,但确实是在向另一个人服软。好像潜意识里,李飞惮慢慢不太一样了。
这种感觉……
很难说,但他明显感觉到当自己说出“好不好”三个字时,浑身油然而生地一阵愉悦,这种愉悦胜过这些年来无数情绪的涌动,汹涌澎湃、排山倒海……
他们开始搭档了。
这种搭档是奇怪的。
虽然男男搭档也不是从来没出现过,但其中一位才十八岁,甚至从来没有参加过正规比赛,没有任何参赛经验,就莽然当另一位舞者的“女舞伴”,听来是荒唐的。
可李飞惮知道这人是认真的。
当第一次牵起男孩的手时,他就感觉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玩笑。
端肩、下腰、侧头。
像水一样平静,像水一样柔顺。
你不会感觉到手里是一个男人,好像他就生来就该存在于这个位置,生来就该跳这样的舞步,生来就该是这般模样的。
奇迹。
他们跳着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在熟悉的小木屋里。
外头有湖,有紫藤萝、马里奥的夜灯,偶然能看见没有雾气的深色的天空,纯净如洗。
白天的时候蒲修云通常是要去上课的,他也不知道李飞惮一个人躺在木屋的地板上会想些什么,只是人越长越大,想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少。
李飞惮远离了他过去一年的生活,远离了明知道自己会陷进去却依旧尝试分辨的生活,抛去罗森克尔曼斯先生的话,放空自己,一团糟的日子好像又井然有序起来。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这些日子里一直陪伴左右的竟然是蒲修云。
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李飞惮哪里也没有去。
没有参加比赛,没有走出过伦敦这座城市,没有能把控好跳舞里所谓的情感,却俨然和另一个人研究起跳舞的风格。
熟悉的人都知道李飞惮和蒲修云在一起跳舞,以为跳同一个位置。
却只有安娜和贺章他们偶然亲眼看见,镜子前的两个男人,一个男步,一个女步,正跳着他们的舞步。
和以前都不太一样的风格。
安娜常常会说:“小蒲你好像很不一样,别的舞伴都是李飞惮带着她们,只有你无形中牵引着李飞惮,就像两块磁铁,既相吸又相斥。”
蒲修云有时候也会回想这句话,他其实并不完全赞同。曾经一年的时间,他没有机会将自己修炼得完美,只是做到了“还行”,如今木屋里的自己才渐渐丰翼起来,他知道跳女步的自己该带给李飞惮什么,也知道该带给自己什么。
女步从来不是跳任何一位女性的样子,也不是一味地跟随男舞伴,而是跳自己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渐渐前行着。
圈里开始淡忘罗森克尔曼斯这个人,开始淡忘李飞惮当年的事,开始淡忘陈年烂谷子的玩笑八卦。越是新的时代包容性就越强,伦敦这座城市也不再只是欧洲人、非洲人跳舞的天堂,越来越多的亚洲人寻梦来到这里,他们有更强的自我意识和选择,不知不觉间,“安娜”、“贺章”、“刘维丝”、“李飞惮”他们的名字也成为许多初学者心里的一快丰碑,成为了他们的前辈。
蒲修云还很年轻。
他一方面品尝着风华正茂的自由和随性,另一方面躲在象牙塔里,避开那些令全世界舞者和舞迷们都激动人心的国际大赛。
他依旧喜欢扎着不高不低的松垮马尾,背挺得很直,偶尔时分练舞,偶尔时分蹦极,偶尔时分懒得开车蹭上发小的车四处奔波。
只有一件事,他觉得自己不同了。
他有点喜欢李飞惮了。
蒲修云知道自己不会扭捏,感情亦然。
确定心意就是确定了。
他一定要告诉这个人。
与此同时,李飞惮的二十五岁即将结束,有人帮他联系到一位新舞伴,姓宁,听说之前跳男步的时间很长,最近转型走职业道路,那边的人打探要不要组队试试,李飞惮和蒲修云商量过,答应了。
蒲修云陪着他们去参加了一场大赛,见证了他们俩初次磨合地成功,也打心底里替他们高兴。
只不过这下看来,他的“舞伴”生涯是接近尾声了。
舞伴本来也是说散就散,更何况他们只是一起磨炼舞技,从未在众人面前亮过相。
只是不知道为何,即将各奔前程的最后几个日子,李飞惮经常会撑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跳舞,这时蒲修云才逐渐意识到,这样的场景在过去一年里时常发生。
男人一般是皱着眉的,然后你喊他,半天才回过神来。
直到后来有一天李飞惮跟他说,要回一趟中国放假,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了,等之后再和宁依斐继续组队。
蒲修云明白,他们要短暂地分离了。
他并不害怕分离,因为很了解自己,但有些话他不会憋着。
外头阳光很好,树影斑驳,湖旁的叶子金灿灿得发光。
蒲修云像十五六岁时一样,喜欢蹲在湖旁吹风,对着湖面波动头发。
后头有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地提前张口,“今天教授请假了,所以没去学校。”
李飞惮应了一声,然后站在男孩的身旁,“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未来吗?”他虚无缥缈抬头,“没想好,到时候再说,你知道我的,随心所欲。”
李飞惮蹲坐在男孩身边,就这样侧头回望这个十八岁少年的侧影。他今天没有绑皮筋,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漂亮得像一幅油画,而这双半眯着得像猫一样的眼睛,就像是打了蜡的湖面,镶嵌进眼眶里。他从来都知道,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优越。
“你什么时候回国。”
“明天晚上的飞机,很快了。”李飞惮回答。
蒲修云晃晃脑袋,噙着笑,眼睛愈发灵动起来,“嗯。”
“很感谢你。”李飞惮突然说。
“谢我什么。”
“拉了我一把。”
“各取所需。”蒲修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他的头发被风撩动得划过脸廓,似乎整张脸都朦胧起来。
李飞惮也跟着站起来,随后轻轻半拥了一下他,“谢谢你。”
说到一半,蒲修云打断了他的话,咧嘴笑说:“其实我喜欢男人,我可以追求你吗?”
风又一阵吹动,草地掀起绿色的小浪潮。
李飞惮站在风中怔了一会,转而眼前的男孩端肩、下腰、侧头,向他伸出了手,“没关系,我不需要回答,追求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离开之前可以再跳一支舞吗?”
华尔兹。
适合相遇,也适合告别。
《Embers》是他们第一次搭档一起跳的。
李飞惮顺从地领这个男孩跳完了四个八拍,然后轻轻地松开了手。
风吹得更盛了。
两人站在相隔一米多的草坪上,蒲修云笑了,笑得慵懒,笑得没有分担,笑得像平常的他一样。
李飞惮的黑发也被吹得抖动起来,突然低声唤道:“Nathaniel。”
蒲修云直视着他:“嗯。”
“你知道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含义吗?”李飞惮抬头看了眼天。
蒲修云摇了摇头。
“上帝的礼物。”
男人轻轻张口,五个字就随着风飘散出来,跟着着草丛里的草屑飘向湖面,或者又飘向更远的地方。
“你是上帝的礼物。”
礼物。
蒲修云咀嚼着这个词,听见了湖面被风吹过的声音。
“我们是不一样的。”
李飞惮低头自嘲地一笑,转而回望原处的小木屋,坚定地盯着浅金色男孩的眼睛,“但我们永远是亲人,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第85章 半山腰
黑色,总有摄人心魂的魅力。
比如黑头发、黑眼睛。
蒲修云喜欢黑色,也很难忘记八九年前男人告别他时的那双眼睛。
好像才眨眨眼,时光便一晃而过。
再后来李飞惮又恋爱了,对象是个男人,于是回英国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蒲先生?”
焦丞悄声开口,他身旁这蓝眼男人蹦极完盯着同一个方向盯了好久,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嗯?”被拉扯回现实,蒲修云微笑着侧头。
“手机。”焦丞指了指他的口袋。
手机铃震耳欲聋,已经响了很久。
蒲修云歉声接起,就听见通话那头发小熟悉的狂啸。
“又逃去哪里了?不会去找那个李飞惮去了吧,我前两天才碰到他和他对象,可气死我了。求你赶紧回来吧,忘记之前拿到的邀约了吗!今晚你要作为代表和前协会主席共舞的,从今往后就是圈里的King了,别浪费时间在那个临阵脱逃的男人身上了,之前还花了那么多钱托人帮他在国内给什么破工作室宣传,求您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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