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通身冰凉,握在手中更是如此,疯狂地刺激着谢然的感官。他的头抵在一旁的瓷砖上,额头因为身体的热意渗出细汗,打湿了他的头发。口中泄出的呻吟又轻又软,颜色本就不淡的双唇又加重了色彩,微微地张合着,露出一小截舌头。睫毛上沾了水珠,在空气中打着战儿,瞧着有些可怜。
几分钟后,谢然嘴中呼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都瘫在了瓷砖上。
他摸着表盘。这只手表是早几年的款了,但被他保护得很好,连条划痕都见不到。谢然擦去上面的水,把它凑到嘴角贴了一下。
“你也疼疼我吧。”他小声说道。
出浴室时正巧撞上了陈宇皓的电话,谢然不疾不徐地把手表放进床头柜摆好,然后才去找自己落在被窝里的手机。
“处理好了,陈哥?”他一开口,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语调,差点没把对面的经纪人给气个半死。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会啊。”谢然笑了笑,用盖在头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发尾的水珠。
“我跟你说,当事人现在只有后悔,我恨不能穿到你去找任昀的那一天……算了还是多往前穿几年……我今天真的快要累死了。”
“辛苦了。”
“你这话说得太敷衍了呵呵。”
谢然道:“要不我给你送面锦旗?写什么好呢……王牌经纪人?妙手公关?”
“你可土死我吧,免了。”陈宇皓说,“任昀那边发过来消息,说给你搞了一个古装剧的配角,不过能不能进去还是得靠你自己……这他妈跟没说似的。”
“知道了,还有呢?”
“任昀说他过几天,就你们结婚之前,他要去哪个地方做公益,问你有没有空。”
“要我一起去吗?”
“对,给你俩炒炒CP感。”
“好。”谢然挂了电话,调出微信的聊天界面看了一眼。最上方的联系人并没有新消息,记录还保持在几天之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气问道:“可你明明有我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亲自来和我说呢?”
第7章 父亲
位于A市市郊的疗养院坐落在两山之间,与一片湖泊相对。院内小道盘旋,数不清的花草随风晃动,风中夹杂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阳光斜斜照射在花园里的竹椅上,把来往医护人员身上的白衣衬得更加耀眼。耳旁的人声鲜活,爽朗的笑声漫过花间草地,谢然往声音的方向投去一眼,只见几个老人正沐浴在阳光下,有一人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他是一个人来的。穿着最简单的卫衣,蹬了一条破洞牛仔,头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了去。他一手抱着一束金灿灿的雏菊,花瓣在晨间微冷的空气中打着战。谢然依照记忆走进了大楼中,熟门熟路地穿过长廊,来到尽头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素色的衣衫,肤色偏黄,身材偏壮。她见了谢然,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说道:“小谢来得正好,你爸刚醒,我正打算带他出去走走。”
“谢谢姨。”谢然说着,走进了房间,“今天我来吧,我有些事想和我爸说。”
女人笑了笑:“那我帮你把他扶下来。”
谢然先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了大片的亮光。他走到床边把雏菊**花瓶中,俯身对上他爸的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早上好。”
“早上好。”谢梁安动了动胳膊,想要把自己撑起,但是他的颈椎受损多年,不论怎么用力,都只能抬起一点——不过几厘米的高度。谢然扶上了他的背,顺着他的力道帮他抬起了身。
谢梁安看着他,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最近休息啊。”谢然说道,“在家闲得无聊,就过来找你聊聊天了,怕你一个人寂寞。”
“小秦陪着我,不寂寞。还有隔壁的几位叔,昨天还说要去看他们下棋。”
谢然的手从谢梁安的腋下穿过,肩膀顶着他的手臂内侧将他从床上架起。护工及时推来了轮椅,又给谢然搭了把手,让谢梁安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我牙还没刷。”他这么对谢然说。
谢然推着轮椅去了洗漱台。台子比寻常的都要低,是坐在椅子上就能够到的高度。谢然对护工道了谢,并告诉她自己白天都会在这,让她晚饭前再回来就好。
等到谢梁安洗漱完毕,谢然便推着他去了花园。
“我听小秦说,你在和别人谈恋爱?”谢梁安靠着椅背,双手垂在****。他的双目没什么神采,淡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工山包与湖泊。
“嗯。”谢然应了一声,又道,“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和他。”
谢梁安没有说话。
“是男的,大我七岁,人很好,我很喜欢他。”
“那就好。”
“到时候,我来接你。”
谢梁安一口拒绝:“太麻烦了,我不想去。”
“可这是我的婚礼……”谢然的脚步停了,他走到谢梁安的身前蹲下,抓着他的手,“你儿子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
“你多拍几张照片给我看就好。我这个样子,移动来移动去,太麻烦了。”
谢梁安的瘫痪源于一场车祸。他早些年替一个朋友担保借贷,后来借贷的跑了,债主就把目光转向了他。谢然的母亲也是在那时和他离的婚。他后来打了好几份工,包括一份送货的活计。
谢然高三那年,他出了事。他坚持让朋友等到谢然高考完才告诉他,并且拒绝了谢然辍学打工的请求。也许是谢然幸运,大二那年被现在的公司的一个经纪人看中,让他参加了一个选秀比赛。他在比赛里闯出了一点名气,签了现在的公司,后来又被送入了另一个选秀节目,成了团。
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谢然从没有在媒体面前提起过这段经历,他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或者拿自己的故事去贩卖悲情。
“你是不是……”谢然犹豫地开口。
“是。”谢梁安明白他的下文,“我不想被现场的摄像机拍到,也不想看到那些人同情你或者同情我。”
小道旁的树上落下了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又衔上几片叶子飞走了。人工开凿的溪中水流飞溅,哗哗的水声传了很远。
“那我要怎么和别人说呢?我的婚礼我的亲爹不来,会落人闲话的。”谢然又握上了轮椅的推手,怅然地说道。
谢梁安没有回答。
谢然不想逼他。自家的父亲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放在古代恐怕都能称得上“风流”。早年他们家里有数不清的盆栽,谢梁安从各路小贩手里购来的玉石一个抽屉都堆不下。谢梁安没事就喜欢赏赏花、看看玉,偶尔去攀岩爬山,灵感来了说不定还会写一首诗让谢然过来品味一二。
但这样的日子过去太久了。家里的盆栽早就枯萎,估计现在都不知道被哪一任房主丢到哪个不知名的垃圾堆里,赤红的陶盆碎得七零八落。那些玉石也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上,又辗转了多少回。
而那些灵感,早就陷落在了这一片几公顷的地方,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谢然几次想劝他出去走走,但谢梁安执意待在这里,怎么也说不动。
大概是怕的,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评价,还有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同情。
“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到时候让陈哥多给我拍几张,打包回来给你看。”谢然说道。
“你和我说了这么久,还没给我看他的照片。”
谢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相册翻了一下:“你认识他的,他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时,你带我去看过。”
“那得是多早的事了。”
“很早吧,我小学的时候。”谢然说着,把手机递到谢梁安的面前,“他叫任昀。”
谢梁安的目光在屏幕上扫了几眼,说道:“我有印象。可我感觉……他比你大不止七岁吧。”
“那是他出道早。”谢然解释道,“他演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才十几岁。”
“我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谢梁安小声抱怨。
谢然愣了一下。他对任昀的心思,连当年和他同吃同住的队友们都不知道,只当任昀是谢然崇拜的一个前辈。因为少年无为的时候,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拼一个好前程上,哪里还能分得出心思去想别的。他初出茅庐之时,什么都不是,圈里如他这般的人多如牛毛,他只能拼命地往上走,不然就会被淹没在浮华的海水里。
后来他红了,才逐渐敢有别样的心思。
他心里苦守的那棵树终于长出了嫩芽。
而在任昀公开说明不喜欢他的那一天,陈宇皓才发现了他的心思。
当时陈宇皓其实是想去买热搜买水军的,但被谢然拒绝了,还极力要求后援会安抚下粉丝的情绪。
“没追到的时候,当然不敢来和你说。不然多丢人。”
谢梁安叹了一声,说道:“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可以少走好几条弯路。”
“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的。”谢然说道,“如果当年没有那个事,我继续跟着老师学音乐,然后考上一个音乐学院,做了一名音乐老师。或许是挺悠闲的,但并不会比我现在的路好。我不会去酒吧唱歌,不会去参加比赛,不会被别人看中,我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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