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过去拉过薛青柠的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手指以后把冰毛巾敷了上去，说：“你手没什么事，有点肿而已一两天就能好。下次疼了自己第一时间用冰块敷一下，现在敷有点不管用了，聊胜于无吧。”
薛青柠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一种被揭穿后的慌乱心悸的感又浮了上来。
“你这双手俱乐部其实也是有给投保的，顶着几百万的钱打篮球有点奢侈。”李惟低头给他敷着冰块，“也有点危险。但若是你真的喜欢，下次我可以陪你打，好好教你正确姿势，保证你不会受伤。”
“……对不起。”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用为此而道歉。”李惟给他推拿揉了揉指关节。
薛青柠盯着自己被他牵着揉捏的手，小声地说：“我感觉，昨晚的自己，不像我自己。”
李惟没有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听他接下去说。
薛青柠似乎感觉到疲劳，他伸出手捂着自己半张脸，低下头说：“我害怕变成我爸的样子，但是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他了。”
李惟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最近觉得很自由？”
“是。”薛青柠毫无犹豫地回答。自从进入RL，他才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有人爱，有人关心，解除了很多很多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得事物。一开始他觉得无比珍贵，可是在活得越来越像正常人的时候，心里有一些东西也开始跟着要脱轨了。
李惟看着他，心知肚明。
这样一个人，饱经磨难却又少年成名。前期的苦难和后期的美满对比越强烈，越会给人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前后落差，出现什么心理问题也很正常。
李惟淡淡地说：“人是为了追求自由和快乐才来到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追逐自由的权利，但还是需要牢记住一点。”
“什么？”薛青柠问。
“自由，不能以放弃约束为代价而存在。”李惟握着薛青柠的手，如同一位兄长在语重心长教育自己的幼弟。 “只有约束住自己，管好自己的心。才能在无限的约束下获得有限的自由。”
薛青柠狠狠地愣住了，感觉耳边在隆隆作响。
李惟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正是由于对自己的紧紧束缚，才让你变成了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而且……”
薛青柠见他停下了，盯着他问：“而且什么？”
李惟总算又露出了一个轻松漂亮的笑容，道：“而且你要相信我。因为看上你的这个人，眼光总是特别的好。”
薛青柠深吸一口气，像是窒息的人重新吸到了氧气，像是悬浮在高空中飘荡的人落入了厚重柔软的鹅绒毯内。他上前伸出手，用力抱住了李惟，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安心气息，像是依靠这些才得以让溺毙的水鬼得以重回人间。
李惟摸着他的背脊顺了顺，问：“感觉舒服些了吗？”
“嗯。”
“真的？要说实话。”
“……有点饿。”
李惟笑出声，说：“那我们去楼下吃早饭吧。”
RL俱乐部的人结束了活动和宣传以后坐着飞机回N市了。从机场回去的路上吴沉川用pad看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俱乐部的工作安排，刚打算和李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计划，就见他竖起纤长的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车里面的人没人说话，连玩手机刷微博的孙卿都开了静音。一切只是因为后座上的薛青柠睡着了。
他昨晚没睡好，此时在队友群集的车上是他最放心安心的环境。少年无声无息的头微微低着，闭着眼睛睡得一点声响也没有。
车厢里寂静无声，安详的气息仿佛伴随着他的沉睡也一起蔓延在狭小的空间里。于是吴沉川也回过头了，不再讨论工作，并把ipad调成了静音模式。
第84章
回到俱乐部的几天后，大家各忙各的，平稳上班训练下班。
有一天，吴经理忽然提着三个猫包来了俱乐部。笼子放在俱乐部没打开，众人探出头，只听霸天虎、大黄蜂和威震天三只毛团团的猫猫在里面喵喵叫。
薛青柠正在排位选英雄的手一停，万年认真训练的人居然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猫。
赵晴明稀奇地问道：“哟，怎么舍得把你女儿们带来了。”
“没办法，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要出差了。”吴沉川叹息了一声，“放宠物店我又不放心，它们会焦虑的。上次就有一个生病了。还好俱乐部大爷说可以帮我喂猫铲猫砂，之前大爷他也喂过，人猫算是都认识，所以把猫提前放我俱乐部原本的宿舍里熟悉一下环境。”
李惟端着水杯默默经过：“你交给那个谁养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反正原本也是他的猫。”
“不阔能！”吴沉川突然提高声音，“这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们！关他屁事！”
众人竖起耳朵，感觉有八卦。等他去宿舍放猫的时候，李惟被一伙队友缠着，不得已只言片语地讲述了一下吴沉川的往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八卦的另一个主人居然是陈越。
当年吴沉川和PPX的经理陈越原本是一所985大学经管系研究生出来的人才，两个人互为差了一届的师兄弟，关系还很不错。他俩算是一拍即合，相逢意气志同道合，还曾经想一起合伙开个公司。
可是正当公司要开张的时候，陈越忽然收到了国外大学全款奖学金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在从商踏上社会和出国继续深造之间，陈越犹豫了很久后选择了后者。
他把还没开成的公司以及合租屋里的一切包括三只猫，全都留给了吴沉川。自己则坐上飞机出国去了。
吴沉川也是硬气，丝毫没劝说他改变主意也没跟他吵，一个人带着三个猫就搬家了。等到多年以后，缘分让他们两个人再次在电竞圈见面，都已经各自是俱乐部的经理了。
据不明红发矮子八卦资深人士提供证词，说他俩再次见面的时候，陈越居然都没问吴沉川过得好不好，也没祈求过他的原谅，更没再提往事。只说眼皮一挑，十分嚣张地说了三个字：“我猫呢？”
据说吴沉川当时差点就因为猫猫的抚养权和他打起来了。
这也太惨了……
这是什么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
电竞弃妇什么的也太可怜了……
吴经理把猫放回他原本的宿舍以后，重新出现就开始一本正经的准备公事公干，和队员们说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和行程规定。结果刚进训练室，就看见满屋子的人都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向自己。
吴沉川傻了：“你们干什么？”
众人纷纷心虚地把眼神移开，一片咳嗽清嗓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吴沉川不明所以，见这群人不说，也只得满心狐疑地继续说正事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RL就要全队飞去墨尔本，参加一项国际赛事。
这次赛事澳洲三年举行一次，参加的游戏不止LOL电竞一个，算的上是一个极大的嘉年华。主办方提前好几个月就在宣传，来自世界各地的电竞选手都会出现，参加这一次大型比赛。
但就从人气、观众和总决赛门票售出来说，LOL电竞都是最火热的。所以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收到的关注也就更多。
这次国内就只有三支队伍确定参赛电竞嘉年华，他们RL俱乐部算一个，在国际上相当有地位拿了好几次国际赛事冠军的PPX算一个，以及还有Random带队的SWL战队。
李惟无奈：“话说，今年我们见他们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我听到路云岚的名字已经要吐了。他脚好没好啊，没好再躺会啊，我给他送点乌鸡白凤丸。”
“你们不会对上的。同一个国家出来的队伍主办方会有意分开，应该是怕不公平炒作，所以一般不会放在同一个组里。”吴沉川笃定地说道。心想你听他吐，路云岚还听你的名字想吐呢。
一个礼拜以后，RL全队前往机场，预定了飞往墨尔本的航班。
由于第一次参加这种国际赛事，吴沉川还以为队里俩刚出国的新人会害怕。结果就见到肖佳欢、孙卿、薛青柠三个人一人一台游戏机，坐在候机室打掌机游戏。薛青柠呼吸都停止了，握着手柄正在聚精会神抓狼蛛。其他两人在钓鱼。
吴沉川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转头去找李惟，李惟已经在候机室沙发上睡得像一块摊开的煎饼一样……没办法，谁让航班是晚上十一点半的呢。
这群人……
吴沉川只得去看赵晴明这个全队最后的希望，却发现赵晴明在发呆。他眼神有些发直，似乎在想某些问题。吴沉川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赵晴明揉了一下脸：“没事……我在想一件事……话说蒋翎他现在是不是也在墨尔本？”
听到这个彼此都熟悉万分的名字，吴沉川也蓦然沉默了。他偷偷看了一眼熟睡在沙发上的李惟，结果这死家伙，香甜地就差睡出鼻涕泡来了。
“我其实一直在想……蒋翎当时虽然病的那么严重不得不离开。可是医好了以后为什么不回来呢？他那样一个人，就算身体不行了，留在队伍里做教练做指导甚至做领队吧。”赵晴明小声揉了把脸，“可是他当时给我们所有人的感觉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