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河:“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人都哄不好?”
林安:“都是你瞎出的主意,到最后怎么又开始怨起我了?”
薛永河:“你还敢跟我摆脸子?我打死你!”
……
声音很大,每一个音调都在诉说着:他们因为薛来吵架的。
魏寻对薛来深感同情,有时候爱也是一种枷锁。
他向薛来投去询问的目光。
薛来耸耸肩:“他们这是在做戏呢。不想让我走,就吵就打,当着我面儿恶心我。”
薛来这次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林安他们吵这么凶也没见儿子过来劝架,扒拉着门帘往外一看,那两小伙子都出院子了。
薛来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们都知道,他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了。
“完了!”林安脑子嗡地一声,喊的那叫的脾气一个撕心裂肺:“薛来!!!”
薛来只当没听见。
他们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跑地特急。
薛永河拦住去路:“你去哪儿?!”
魏寻退到一边,他尊重薛来的决定。
无论薛来是怎么选择的,他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选择的是薛来,这就够了。
“我去魏寻家,”现在的形势不容水火,薛来却像没事人一样,不慌不忙点了跟烟,冲旁边的魏寻挑了挑眉,“趁着放假有时间,出去玩儿几天。”
薛来这个表现,不吵不闹更不急眼,反而让薛永河的脾气不好发作。
他把一张卡放进薛永河手里,“爸,这里面有几万块钱。您和我妈过个好年。”
“马上过年了瞎跑什么?回去!”薛永河推着薛来往家走。
林安哭哭啼啼在旁边跟着。
薛来侧身刚躲开,林安就扑上来了。她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左脸上有五个指印:“儿子!妈妈不能没有你!!!你别走!!!”
她身材娇小,看薛来得仰着头,姿态放的太低了,像是在乞求。
她声泪俱下地乞求着:“没有你,妈妈活不了。”她仅仅攥着薛来的手,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你在,他不敢。”
薛永河:“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了。”
林安:“要不是你懒得要死,这也嫌弃那也嫌弃,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工作,我怎么会跟儿子要钱?”
薛来是林安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再自私,也是心疼的。
之前薛永河一直撺掇她,她虽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奈之举。
根儿上,是不乐意这样去做的。
“去你x的!”薛永河气急败坏,一巴掌打下去,被薛来截住了。
“爸,别打女人。”薛来说。
见薛来还是向着自己的,林安气焰更盛,口口声声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跑着要跟薛永河打。
林安是个女人,说到底没男人劲儿大,打架全靠挠,很快薛永河脸上一道道血淋淋的。
他们闹得动静实在太大,农村一有点儿风吹草动,恨不得十里八村儿的都知道,现下又是刚吃完饭的到时候。不少人出来看热闹,说什么的都有。
老梁顶着两个熊猫眼去拦架,拽着薛永河往后走,才勉强把他们分开:“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通过沟通解决,非得打架?”
老梁这句话说的是掏心掏肺,他真真儿不赞成打架,这俩熊猫眼就是被自己媳妇儿打的。
薛来给魏寻一个眼神,魏寻心领神会。薛来的意思是要趁乱偷偷溜走。
可事情的发展向来不遂人愿。
“薛来!你爸妈都打起来了!你要去哪儿?”胖婶儿是个大嗓门儿的,并且追上来拉着薛来往回走:“快!去劝劝你爸妈!”
薛来甩开胖婶儿的手:“这真不用劝,你们都散了吧。没有观众他们吵得没意思,也就消停了。”
“怎么说他们都是因为你的教育问题才吵架的。”
薛来说的确实是这个理儿,吵过架的人都知道。但是胖婶儿还是拽着薛来不松手,她也有孩子,可不希望自家孩子也是这样,自然而然就把自己代入了林安:“现在你家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出去玩儿?”
旁边人也都指指点点的说薛来这个做儿子的不是。
胖婶儿自觉得了众人的支持,占了上等,说话更有底气大气凌然了:“你现在就放下行李,去劝你……”
‘爸妈’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不敢往下说了,薛来竟然真把背包从肩膀上卸了下去,交给了旁边的小孩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你的时候,像是要吃人。
她早听说过这孩子经历的事儿多,打架是一把好手,她不以为然,都是邻里邻居的,平日里也见过几面,爱笑、爱说俏皮话,和传言一点儿也不搭。
心道都是那些学生把他传神了。
现在……
她咽了口唾沫,后退了半步。
众人就自觉让出条道儿让薛来过去,窃窃私语——
“怎么?看样子要打他亲爹娘?”
薛来就像没听见这些声音般,双手插兜杵着没动,跟看热闹似的盯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林安扑上来抱住薛来的腿:“儿子,妈妈只有你了啊。这些年,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心里就只想着你,才一步步挺过来的……”
林安说了很多,什么他们多不容易之类的。賺足了吃瓜群众的同情心。
这一幕似乎见证了什么,一时间人声嘈杂,众说纷纭。
有人说果然学习成绩和人品不挂钩。甚至有人扒出来薛来不良的黑历史……
面对众多谴责,薛来内心反而没一点波动。他从没想过去向谁证明什么。
魏寻气不过,凭什么别人嘴一张一合,就能诋毁别人?
“你们胡说!”魏寻冲他们喊。没人听见他说的,他们不在乎真理,是在乎有没有热闹。
胖婶儿拽住他,让他明哲保身:“小孩儿少说话,这是别人家事。省得到最后弄的你里外不是人。”
她这话说的特双标,就好像刚才那个非得管闲事的不是她似的。
魏寻把她的手掰开,多年的教育让他骂人的词汇量有限,只能把怒气注入在这一个词里:“滚!”
胖婶儿费老大劲儿挣出来,却看手腕上多一条红红的印子。
一句不敢多说了。
没有这个人在耳边嗡嗡,魏寻静下心看那边的表演。
“薛来!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薛永河接过张纸巾,擦脸上的血。
吃瓜群众:“薛来,快回去。你看你妈都哭成什么样儿了,她生你不容易,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这种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
“你们可对我真好啊。”薛来看了看纠缠的这两个人,又看了看周围人。
林安惊慌看着薛来,眼神里满是无助。
薛来:“整整4年音讯寥无,合着是为了给我攒钱啊?我真谢谢你们。这些年为了攒了多少钱?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下,林安不说话了。
薛永河也不说话了。
“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家孩子?!”刘玉凤急匆匆赶过来,扒拉开人群挤进去,挡在薛来前面。
魏寻以前在学校见过刘玉凤,那时她打了薛来一巴掌,没想到这会儿能替薛来说话。
“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作妖作到自己儿子身上了?别逼我当这么多人面儿把你们做的那些事儿抖落出来。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你们可真贪心啊。我呸!”
句句戳到了薛永河心窝上,气极败坏要动手打人,手刚举一半儿就被截住了,是薛永海,他的亲弟弟。
薛永海:“哥,这我女人,你是想打谁呢?”
薛永河动不了手,只能动嘴:“赶紧把你老婆带走,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还知道丢人?”薛永海冷哼一声:“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林安自知不对,推开刘玉凤紧紧抱住薛来,还是那句:“儿子,没有你妈妈可怎么活啊!”
薛来推开林安,在一众喧闹声中跪了下来,“爸妈,从今往后,保重。”
说完,他叫上魏寻就走了。
刘玉凤夫妇追出来。
薛永海拍拍薛来的肩膀:“小来,决定了?”
薛来点点头:“嗯。”
刘玉凤眼睛里有泪光,她其实要想让薛来离开那个家了,但是又下不了嘴让人家决裂:“好孩子,没事,以后婶子家就是你家。”
薛来看了眼魏寻:“婶儿,我找到家了。”
他们越走越远,也离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到了停车地方的时候,那些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的车就停在桥边,桥下面河流湍急,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薛来又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递给魏寻:“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要看看吗?”
魏寻手指摩挲着盒子表面,上面还有潮湿的触感。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手镯,款式很老,拿着手里沉甸甸的,表面被氧化得厉害。
不知怎的,魏寻似从这个镯子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老人的勤劳又善良的一生,时间一下变得厚重起来:“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