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苏河不是单调的某个黑点。
他是可以任自己沉溺的海,也是一线与众不同的亮光。
海容纳一切,而光照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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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黑色的车低调地驶入一个小区,严格的安保大门打开后,面前仿佛盘山公路包裹着一处城市边沿的世外桃源。
乔明夏至始至终低着头,那盒牛奶他也没动。
苏河看他一眼,内心的复杂情绪已经在冗长的车程中消失了泰半。
听见乔明夏说弄丢了那块宝珀表后的几秒钟,他脑子空了。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踩下油门冲出去,苏河咀嚼情绪,倒不是只有生气,更多混合着复杂的遗憾。
那块表虽然贵重却不是他的收藏里价值最高的,因为是宁远送的生日礼物,苏河一直贴身戴着聊表慰藉,算不上最喜欢,但对他意义确实最特殊。等随手给了乔明夏,苏河才在偶尔空落落的不习惯中,摸到了一点宁远当时的心意。
他对宁远好了太多年,导致对方什么都喜欢让他猜。
猜中了,有一星半点的甜头;猜不中,宁远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冷得苏河怀疑自己是不是杀人放火了。
送礼物的意义,苏河当时年轻气盛,喜欢和爱原本该轰轰烈烈,可他被宁远东京之后无事发生的态度刺了一下,畏缩不前,停在了原地。
他现在想,可能宁远那时有期待听见的话。
如果他选了“我爱你”,他们也许会走向另一个故事。
但苏河说的是“谢谢”。
宁远当即变了脸,不管不顾和姜韵订婚以为苏河一定为此大发雷霆找他说个清楚。可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苏河只是绅士风度,这下被宁远的操作弄得不知所措,以为对方要和自己绝交,顺从地退避三舍。
从订婚那天起他们再也没能回得去了,直到苏河选择放下宁远。
苏河是不会回头的人。
终点是棠湖别墅的地下车库,旁边几个车位依次停了欧陆、911、P1和一辆贝尔尼纳灰宝马7系——最后那个是苏清的座驾,他对车简直没有要求,停在苏河的几辆跑车中甚至有点突兀。
苏河松开安全带下车,乔明夏紧跟着推开门,拎起书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走出两步后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苏河迟疑地停下转身去看。乔明夏单手提着那个侧面被划开一条缝的书包,里面的薄薄的作业本和试卷夹着一张纸片簌然又被抖出来,洒在车库的水泥地面。
有张照片?怎么随身带这个。
苏河眉心微蹙,这表情让他看起来一触即燃。
可能他吓到了乔明夏,小孩顾不上收拾那些散落的纸,连忙提起已经差不多空了的书包往前走了一小步。
乔明夏犹犹豫豫地看向他,全身狼狈,活像只刚在泥水里打了个滚的流浪猫。又是陌生环境,乔明夏缩起肩膀,进退维谷地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样子让苏河展平了眉心褶皱,他叹了口气,语调无奈:“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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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湖这套别墅是苏家最亲密的四口人齐聚西城时的家,但眼下父母在瑞士度假,苏清办完盛大的晚宴继续赶往滨港,苏河也不在这儿住了。
至于为什么现在突然到棠湖,苏河刚下车时都空白了一会儿。
应该出于一时冲动。
尽管保洁会定期来打扫,这房子太大,空气里弥漫的陌生木质香氛冷冰冰的。
乔明夏跟在苏河身后进了电梯,他还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开场白解释手表弄丢的来龙去脉,苏河却先说话了:“我以前不带人来这儿。”
乔明夏条件反射:“啊?”
“这才是我家。”苏河说完,电梯配合地发出“叮咚”的到达提示。
金属门敞开后颇有格调的玄关和占据整面墙壁的印象主义油画傲然迎接来客,一如苏河的气质。越过玄关,苏河给他拿了拖鞋,大了一码不太合脚,乔明夏走起来都有点拖沓,快步跟上苏河。
玄关和一个小型会客厅后,全部的非承重墙都被敲掉打通,空旷的一大间卧室,极简风格,家具自然隔断,视野里铺天盖地都是浓郁的深色。
但是不觉得压抑,好像沉进了海底一样莫名安稳。
乔明夏想,可能因为这里没有黑暗。
苏河让他坐在一张小沙发上,把刚刚的话说了下去:“我觉得家是有一定隐私的,但刚才走到半路,突然觉得这边比较适合谈话——”
乔明夏忐忑不安,只能应了一声:“好的。”
苏河修长手指连着在沙发的金属扶手敲击好几下,抬起头问:“那只表,怎么被你弄丢的?”
他开了头,乔明夏的腹稿顿时作废。
如果说之前他对苏河的家庭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现在见了这栋湖畔豪宅,乔明夏再对财富没概念也明白过来。半晌后,才终于打定主意。
“老师,”乔明夏不安地攥着书包带,“那个手表……别问了,我赔你吧。”
作者说:预判失误,可能,明天才能……说开
第25章
苏河沉默一会儿,“嗤”了声,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乔明夏硬着头皮问:“……是不是很贵?”
他心跳很快,万幸紧张盖过了尴尬没哭出声。可身边的金属摆件表面光可鉴人,这时在深沉的一片蓝色中映出了他通红的眼。
苏河良久没回答,乔明夏再问时声音都在发抖:“……有多贵啊?”
凳子挪得离乔明夏近了一点,苏河抬起手,按住他的眼睑,生理刺激下指尖立刻濡湿了。苏河默不作声地擦他的脸,泪水冲开灰尘的痕迹看起来实在不太漂亮。
苏河见他太难受,随口抹掉几个零:“不贵,五万多。”
听见这个数,乔明夏诧异地抬起头,惊恐万分往后退了两下,脊背紧贴着沙发,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五万多……你、不然你把我卖了也——”
苏河一愣,然后笑出声。
他手臂展开把乔明夏往怀里搂,不管眼泪灰尘泥巴蹭脏自己昂贵的衬衫和领带。苏河揉着乔明夏后脑勺上一撮头发,想:怎么这么可爱。
“你卖得了几个钱?”苏河玩笑似的弹了一下乔明夏的耳垂,“乖乖读书吧。”
乔明夏:“但是……但……”
“好了,就是块旧手表,丢了就丢了呗,你没事最重要。”苏河头一偏,亲了亲刚才手指弹的地方,“今天没来上学,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乔明夏苦着脸,不信:“可是老师给的卡也被拿走了……我背下手机号码,借小卖部阿姨的座机给你打电话,但你不接……”
手机、手表、卡,联系不上所以那个座机是他打的,还有那狼狈的样子。
要么遭贼,要么遇到入户抢劫——
小可怜,真倒霉。
苏河勉强得出个结论,心里顿时没那么梗的慌。可乔明夏目光躲闪,苏河让他直视自己,想了想,还是吻住乔明夏的唇。
“对不起,老师错了。没有下次了,一定会接。”
他的吻最能安慰乔明夏,舌尖纠缠在一起时,乔明夏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身体违背了理智那样自然地抱住了苏河的脖子。他好像浑身都在抖,却如释重负,只想从这个吻里把先前的惶恐全都赶出脑海。
苏河安抚他,吻了一会儿双唇分开,又哄了几句,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字。
可他说完一遍又一遍,“丢了就丢了”仿佛变成一句咒语,把他脑子里所有关于那块表的遗憾和惋惜剔除得干干净净。
他不会告诉乔明夏那只表到底有多贵,五位数都能把小朋友吓得哭个不停,比起弄丢的手表,乔明夏的眼泪才让苏河愧疚。
比起那块只跟在身边四年的手表,当下还是乔明夏对他更珍贵。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
苏河没再提那块表,哄着乔明夏喝完了那盒牛奶补充点营养,将他带去浴室洗掉灰尘。
等乔明夏浸入温暖的浴缸,苏河就离开了。
他站在主卧延伸的小空间里,沙发正对着的是换上起就没被使用过几次的电视墙,右手边的落地窗围出270度的景观阳台。外面是小区内的人工湖和湿地公园,湖边杨柳依依,今年的蓝花楹已经开得不剩多少,不然会更漂亮。
苏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掏出手机,他先发消息给王经理,让她将上次挑选了但没买的衣服全部打包送到棠湖。接着他拖出苏清生活秘书的号码,犹豫片刻,打出去。
只响了两声,那边的语气恭敬:“二少。”
“宁远四年前送过我一只表,你陪他去买的,Villeret经典款。”
秘书说:“对,二少,宁先生挑了很久。”
“弄丢了。”苏河平淡说完,那边很久没有发声,他才慢悠悠地提出诉求,“这个价位、这个型号,渠道你心里有数,帮我找回来。”
秘书:“好的二少,一定尽力。”
苏河心里没完全的把握,得了这句尽力就不再强迫别人,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表是我喜欢的一个小朋友不小心遗失的,如果查出来有什么线索你再告诉我,免得他心里内疚,哄也哄不好。”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溺爱,电话那头愣了愣,顺从地答了好。
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切断,苏河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完全黑了,才不以为意似的随手把手机扔进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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