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直在伤害别人而已。”
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考虑把自己病好了之后该做些什么,他才三十七岁,也已经三十七岁了,不能再继续这么荒诞不经的生活了。他想要活下去,活下去了就能见到艾森。
沉浸在回忆里的唐岑一直这样欺骗自己,但后来何休问起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唐岑意识到艾森已经死去的时候,又忽然无所谓了。
何休想让他活着,所有人都想让他活下去,只有他自己一心求死,在那个狭窄的卧室里,在冰冷的病房里,他一次次寻求死亡,一次次被人阻止。
唐岑不明白,那个支撑他活下去的人不在了,再没有人会陪他看人间所有的美好,那他那么努力地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
如果可以,唐岑还会再一次选择死亡,然后到地底下赎罪。但他又不希望唐钤承受他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他现在拖着唯一的意义,或许就是减轻他自己的负罪感罢了。
何休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着。他低头看了看交握着的手指,想着刚和唐岑交往时艾森和自己说的话,半晌缓缓抬起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承受着你所经历的一切,你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唐岑没想到何休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也没想到自己那糟糕的人生在他眼里还能算得上“了不起”,胸中翻涌着酸涩感。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能够被艾森喜欢,被何休认可。
“你是个好医生。”唐岑憋了很久,最后也只想出来这么一句话。
何休听他这么夸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但是如果是十年前你来找我看病,我可能只会让你更痛苦。”
大概是何休的笑容太过晃眼,唐岑一直紧绷不安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能和他成为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何休一愣,诧异地问道:“你认出来了?”
“我看过你和他拍的合照,你第一次摘眼镜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唐岑也没有隐瞒,照实说了出来。他拒绝了很多医生,唯独没有排斥何休的接近就是因为艾森的缘故,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和艾森一起长大的人,又是怎么想自己的。
“你恨我吗?”
唐岑这一问,让何休更是诧异了,他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恨你?”
“我害死了你的朋友。”唐岑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到,手指却不安地绞在一起。
何休察觉到了唐岑的不安,倒也没有隐瞒,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一点怨言吧,毕竟那一次车祸艾森伤得很重。他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如果没有他和卢卡,我大概也会经历和你一样的折磨。”
“我本来不想接唐家这份工作的,但是艾森一直担心你的情况,在你弟弟还没找到我的时候就一直唠叨着,叫我来看你。”何休抱怨着自己那位烦人的雇主,毫不留情地将艾森的老底掀给唐岑看,“那个笨蛋就算意识不清醒也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真的很爱你,也很担心你。”
“格兰迪医院也把你的病历转交给我了,不论如何我们都尽可能稳定你的病情,减少复发的可能,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等事情结束了,他会来接你。”
何休说得风轻云淡,唐岑听着,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错愕地望着何休,瞳孔微微颤抖着,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艾森没有死,可陆晟为什么……
唐岑在心里疯狂地质问着,何休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车祸是真的,但是其他都是假的,都是陆晟骗你的。”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唐岑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何休说的话,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骨节泛白。
面对唐岑的质问,何休平静地问道:“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唐岑被何休问得一愣,抓着床单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何休说得对,就算一开始他们告诉自己真相,他大概也不会相信,只会当做是他们为了套话而编造的谎言。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他坚持要我转交给你。”何休看唐岑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绒面首饰盒,“生日快乐,唐岑。”
唐岑呆愣着接过了何休递来的首饰盒,他打开一看,被黑色的绒布包裹着的海绵垫中夹着一枚泛着银光的戒指,还有一张被折起的纸条和一小撮浅棕色的长毛。
“何医生!”唐岑冲着何休急急忙忙推门离去的背影焦急地喊道:“这是……他为什么不亲自给我!”
何休转过身,看见唐岑手足无措捧着不足巴掌大的首饰盒,站在原地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张了张嘴,本想说艾森也还未出院,但想了想又改口:“他怕又弄哭你。”
“这算什么……”唐岑颤抖着问到,但何休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何休走后,唐岑打开了那张纸条,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今年圣诞节,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第112章 姜妍与负罪感
从唐岑口中得知姜妍的事情之后,何休开始调查姜妍。
其实姜妍的存在并不影响何休的工作进程,就像唐岑所说的,她的死就像被投进湖水里的小石子,在网络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也没有在社会上激起一丝波澜,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传播了很短的时间。
几乎没有人在乎姜妍自杀的真相,但这唯独在唐岑身上留下了后遗症,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的自杀还在持续影响着唐岑的精神状况。唐岑依旧无法释怀当时没能阻止姜妍自杀,甚至懊悔高中时期没能好好和她说话,早一点和她成为朋友。
活着的人永远也比不上死去的人,唐岑作为那个还活着的人,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年留下的遗憾,也无法改变什么。
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还有崭新的未来。
事到如今,唐岑的这个心结也只是徒增痛苦,何休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当然要帮他解开这个心结,但是解开之前,他必须知道姜妍的过往,才能对症下药。
唐岑或许还知道别的事情,但何休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从唐岑那里很难再问出什么了。因为告诉何休关于姜妍的事情之后,唐岑又陷入了沉默,甚至回绝了他的探访。
唐岑保持沉默,何休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查起。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调查起来稍微有些麻烦,好在何休认识的同行里正好有姜妍当年的心理医生,他从那位前辈手里拿到了姜妍当年委托保管的一个纸箱子。
回到工作室,何休才打开了那个纸箱,纸箱里装着的是满满一箱已经泛黄了的纸——姜妍的病历和诊断书。
何休把箱子里的病历和诊断书依次摆在桌上,在从箱子里拿出最后一份病历的时候,他看到了躺在箱子底部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本有些年份了,封皮的边角有些破损,纸页的边缘也因为被人翻阅了太多次而微微翘起来。何休粗略地翻了一下,一整本厚厚的日记本写满了字,只剩下扉页是空白的。
藏在姜妍病历下的日记本,它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何休摸了摸兜里的手机,犹豫要不要先告诉唐岑这件事情,但一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唐岑时的情景,他收回手,翻开了姜妍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字迹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纸页已经发皱变形,像是被水泡过了一样,上面的字迹也不太清晰,有些甚至完全模糊了,只剩下斑驳的墨水渍。
姜妍留下来的虽说是日记本,但里头写着的内容却不只是日记。除了每一次复诊前后的记录,上头还记着不少她童年时发生的事情。何休翻着这日记本,总觉得姜妍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调查她,提前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些东西。
但是日记本最开始那三分之一的内容是支离破碎的,时间线也非常凌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结束,就像姜妍的人生一样,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从懵懂无知的童年开始,姜妍一直生活在母亲间歇性的谩骂羞辱中。
童年时的姜妍不像后来那么单纯朴素,相反,小时候的她长着一张稚气清秀的脸蛋,加上活泼的性格,她总能收到邻居的夸奖,连带着她的父母也成了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然而表面上和睦温馨的家庭,内部却充斥着肮脏的辱骂和猜忌。姜妍的父亲忙于工作,长时间的出差让他无法顾及家庭,他将抚养姜妍的任务全都丢到姜妍的母亲林菀身上。
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流言蜚语在邻居之间传开了,传姜诚礼心术不正,又传他出轨,那些妇道人家说得有模有样,听起来煞有其事一般。
姜妍的母亲每每听着,只能尴尬地笑着,却不敢否认。那些流言蜚语从来都没有停歇过,就连姜妍偶尔都会听到那么几句,林菀听久了,渐渐地在邻居和亲戚的闲言碎语间对姜妍的父亲生出了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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