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喻沧州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刘希薇手里的袋子,临要离开,又转过身去抱了抱刘希薇,“老太太,别一天到晚地东想西想,学学别的老太太,跳跳广场舞画画风景画学点英语环游世界,不是很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儿子这么酷,不会孤苦晚年的。”
他固执归固执,哄人的时候嘴还是很乖的,刘希薇啐了他一口,“就知道贫嘴。”
“行,那我们走了啊老太太。”
换上鞋临出门了,喻沧州还记得冲她比出一根手指,“晚上记得学英语。”
刘希薇这下笑了,“滚滚滚,赶紧滚蛋!”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顾彦看着喻沧州手里提着的袋子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去哪?”
“去A大。”
刘希薇方才提到的童佟是喻沧州她姐的女儿,喻沧州的姐姐是个女强人,公司开到了全国各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天是在出差,童佟从小在刘希薇家长大,因此跟喻沧州关系特别亲近。
到了A大,喻沧州收到童佟的短信,低头查看了一下,“嘿这小祖宗,架子还挺大,说在教室自习,非让我给她把书送到教室门口,她谁?老佛爷吗?”但他说归说,心里还是挺疼这个小侄女的,喻沧州转头问了问顾彦,“怎么样,是要跟我一起上去,还是在这儿等着?”
“我就在这儿等着吧。”顾彦说道。
“那行,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喻沧州上了A大教学楼,顾彦就在楼下的花坛边等着。此时正是周六下午,A大校园里人并不多。正对着教学楼是一个偌大的草坪,有不少家长带着小不点们在草坪上放风筝。顾彦正端详着天上各色各样的风筝,突然觉得有个人在不远处正盯着自己。
他抬起头,只见前方是一个瘦得几乎没什么精神的男人,他面相有些狠厉,一双吊眼,眉毛太过浓密反而显得非常杂乱无章。此时,那个男人正一手拿着一个空的塑料瓶,一手提着一个收破烂的袋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即使已经瘦得失去了形貌,顾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毕竟假如一个人曾经日日夜夜都出现在你的梦里,你总也不可能因为过了十几年安逸日子就会忘了他。
顾彦调转了视线,装作没有在意他。
但不知为什么,这反而帮助男人认出了他来,男人提着收破烂的袋子两步走到他身前拽住他的手臂,“顾彦是吧?”男人瞅了瞅顾彦身上穿的衣着,“你小子现在发达了啊,还想装作不认识我?你以前就是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枉我之前还为了你去消防局闹了好久。”
顾彦开口道,“装腔作势的是你吧顾尉军?你去消防局闹难道不是为了找消防局的人要赔偿金,难道是真的为了我?”
顾尉军阴鸷地笑了笑,“怎么说话呢儿子?我当年对你不好吗?老子都快穷得叮当响了还供你吃供你穿,给你上学,你怎么不看看别人穷苦人家的孩子那是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学都上不了。”
顾彦冷笑,“是,你照顾得最好,照顾得离饭都吃不上一口其实也不远了。”
顾尉军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这是讽刺,说道,“你知道就好,接受了恩惠就要图报,我现在手里没钱了,你给我点钱花花。”
顾彦:“我没有。”
“你骗谁呢儿子,就你这全身上下的穿着,加起来就得超过一千了吧?没钱?没钱还穿得这么好干嘛?”顾尉军当他还是当年那个任他拳打脚踢的小男孩,一巴掌伸出来对着顾彦就要往他脑袋上呼,正当这时,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倏地捏住了他。
“啊痛痛痛……”
顾尉军惨叫着恼羞成怒地回头,看到顾彦身边人高马大的男人,喻沧州人模狗样地笑了笑,“顾彦,这是谁啊?”
顾彦冷冷淡淡,“不认识。”
“狗屁,老子是他爸!”
“原来是叔叔啊,幸会幸会。我是顾彦的队长,我们现在有点任务,要立刻离开,您看行吗?”
喻沧州嘴里这么打着商量,手上的劲道却一点没松,顾尉军只觉得手腕好似要断掉一样的疼痛,顾尉军打量了一下喻沧州,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思量了一下还是服了软,“行行行,当然行,顾彦,快和你领导一起走吧。”
喻沧州嘴角冷笑了一下,松开了手,“那我们就先走了叔叔。”
离开教学楼好远,顾彦都一直没怎么说话,喻沧州也难得一反往常的安静,陪着他安静地走着。
A大被评为全国最美的十大校园之一,一贯绿化很好,此时,两人走在被参天古木包夹的林荫道上,满目都是翠色。
终于,顾彦打破了这沉默:“队长,你不问些我什么吗?”
喻沧州走在前面,手抄在裤子荷包里,吊儿郎当道,“有什么好问的,你昨天才说你小时候离开了A市,今天就遇见了个捡破烂的爸爸,抛妻弃子的人渣见儿子发达了又凑上来扯关系,就算不是这种事,基本上大方向也跑不脱了,我没啥好好奇的。”
顾彦心中一暖,眼眶几乎有些温热,“队长,谢谢了。”
“没事,赶紧走吧。”喻沧州一边说着一边回转身来,树的影子落在他身上,让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如今看起来更稳重了些,“我说有任务不是骗人的,真的来案子了,就在A大。”
第九章
A大之所以被评为全国最美的十大校园之一绝对不是吹的,A大依山傍水,历史悠久,校园偌大,从童佟自习的教学楼到保卫部所说的案发现场,就凭顾彦和喻沧州两个人,竟也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快要走到案发现场,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保卫部的人围着一块小角站了一圈,大约是听的接警警员的安排,保卫圈内部拉了一根黄线,用以禁止任何人进入。这样的架势本该引起人注意,不过好在这里深入校园腹部,地处偏僻,路过的学生并不多,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少骚动。
毕竟是周末出警,苏小小、法医及痕检们还没到,喻沧州见此情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的人,把证件掏出来出示了一下就开口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具体给我说说。”
“今天早上,我们有学生出寝室门去自习,路过这条路的时候,觉得电线杆背后好像有东西,走过来一看,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吧。”
喻沧州隔着警戒线看了看,死者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长发,丝质衬衫加碎花长裙,衬衫和长裙上都有褶皱,看起来像是死前和什么人缠斗挣扎过。
喻沧州问道:“有死者身份信息吗?”
保卫部的人开口道:“这个学生名叫刘妍,是化院化学系大二的学生,入校以来期末成绩惯来排在年级前五,因为面容姣好,平日里追求者也众多。她的宿舍在老十二,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就到的宿舍。”
喻沧州顺着保卫部的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条路的位置很偏僻,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坡的后面,山坡上密林丛生,适合藏人,任何人夜间行走这里都非常不安全,喻沧州开口问道:“A大从教学楼回老十二的路,只有这一条吗?”
保卫部的人开道:“还有另外一条路的,老十二是A大最老的一批学生宿舍楼了,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因为这里靠近南湖,所以这一批宿舍统称湖滨。出于安全的原由,学校给湖滨宿舍修了另外一条大道,为的就是不想让学生走这条路,但是因为这条小路走起来离教学楼、操场什么的都更近,所以还是会有学生抄小路走这条路。”
喻沧州点点头,“知道了,那这条路有安装监控吗?监控在哪里?”
“监控在路段中央,就是那个路灯上面。”保卫部的人手指了一个方向。
喻沧州抬头看了看,监控离这里有一些距离,这里又正好靠近一个拐角,监控恐怕是顾及不到了,喻沧州顿时心里一沉。
喻沧州道:“好的,那就先问这么多,感谢您了,我们的同志还没来,还得麻烦保卫部的人再帮忙守在这里一会儿,我和我同事先到处转一转了解一下情况。”
保卫部的人见喻沧州这么客气,连忙开口道,“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那您去吧,我们在这儿守着。”
喻沧州打听完了情况退出来,他问保卫部的人问题的时候,顾彦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同时观察地形,但因为有效信息还太少,他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喻沧州见他已经进入状态地站在一旁,便开口道:“那我现在去另外一条路上走访看看,你去调查一下刘妍平时的社会人际关系,老师教授兼宿舍室友什么的。”
顾彦道了声“好”,两个人就各自分开行动。
喻沧州去到通往湖滨宿舍的另外一条路上,只见相比刚才那条被幢幢树影和高高的山坡包围的路,这条路无疑一马平川了很多。大约因为靠近校外居民区的关系,路的左边是一个有着些许健身器械的小公园,公园正中间有个五柱的小亭子,亭子内是一张桌子和四个石凳,远远看上去很是养眼。而这条路毕竟还在A大校园范围之内,因此在路的右边,又是一水的饭店、奶茶店,此时正是午后,各个店内的生意都爆满。另外,A大的湖滨食堂也坐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