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宫九笑的邪魅,微微前倾,他凑到无名的耳旁,低低的呵出一口热气:
“那么,又岂只有我付出之理?”
“你待如何?”
不动声色的移过目光,无名的心底没有任何半丝的其他于无名波动,宫九却直接毫不客气的伸手拨动独幽的琴弦,似是漫不经心:
“这是一具好琴。”
无名道:“自然是好琴。”
宫九只是若有深意的笑笑,手中却仍然是断断续续的拨动着,琴音叮咚,时续时断,却意外的奏出一曲奇异小调。
只是不同于无名的拨动,这具琴在宫九的手上,却是只表现出了琴音悠扬,丝毫没有其他的异象。于是,沉默半晌,无名终是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缓缓开口:
“你想要独幽?”
摇头,宫九依旧保持着邪魅的轻笑:
“独幽?我要它作何?”
无名道:“独幽,本就不是一具普通之琴。你若当真想要……”
顿了顿,无名微微扯开唇角,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又继续道:
“我也不可能将它交与你之手。”
宫九霎时间退后了几步,转身以扇身敲击着左手手心,淡淡的轻声道:
“独幽对我无用,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无名道:“你说。”
宫九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
“无论如何,展开最深沉的信任,试着……来了解宫九…是怎样的一个人罢!若一月后,你心仍如今日,我亦是无话可说。”——只是,到了那时,便是只能囚禁。
看似平静间,宫九却是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无名也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突然垂下眼眸道:
“你,和一个人,很像,却又不像。”
宫九没有说话,无名便示意宫九跟着他,直至走到一方凉亭,他便突然好似根本不珍惜自己手中的琴一般,直接将它‘砰’的一声,稳稳的投扔在其内部的石桌旁,同时,身形微转,人已是坐到了一侧。
相较于无名的漫不经心,宫九坐下的姿态倒是端正得多,然后以右手支撑着脑袋,无名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开口,所以倒也不矫情,只是微微沉默了一刻,忽然就叹了一口气,直视着宫九半晌,他淡淡的道:
“有一个人,他叫‘一点红’。”
宫九挑眉:
“一点红?他是何许人?”
无名摇头,最终道:
“除了‘执着’这一点,你哪里都与他不像。”
宫九没有表情,外面的夜色仍然很深也很浓,只是到底还是渐渐的逼近天明,然后,无名突然站起身,走至宫九的面前,前倾着身子,伸出右手,慢慢的抚着宫九的面庞:
“即是如此,你便来试试看罢!”
说罢,还不待宫九反应过来,无名站起身,抱起桌上的独幽。朝着阴暗的夜色,缓步踏入。
而望着他的背影,宫九却并未跟着起身,只是直接仰身一躺,展开的扇子,完全遮住了自己的面颊,口中低低的轻喃出声:
“一……点……红?”
次日一早,于客栈中打开房门,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而又有些冷峻的面容,无名若说半点意外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虽然他从昨夜刚躺下不久,就已经知道门外站立着一个人,却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的明白,那个人……虽武功不算太差,但绝对不会是宫九。而又因其根本没有杀意,所以无名便也就没有理会,想来,左右不过是宫九的手下,被他派来做些不入流的小事罢了。却不想……这人,竟然是分离不久的叶孤鸿!
“堂兄——”
冷不然的看见房门被无名自房内突兀打开,叶孤鸿愣了愣,这才反应慢了一拍的喊出声。
皱眉,无名丝毫不掩饰的将自己有些惊异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怎会是你?”
叶孤鸿沉默半晌,才踌躇的垂头低语:
“堂兄为何这般问?你莫非在等何人?”
微微侧身,无名直接避开叶孤鸿的话题,随后淡淡的开口:
“你于天际将明未明之时,便静立此处,可是有何事心中不定,故而寻我?”
再次沉默,叶孤鸿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忽然就更苍白了几分。偏过头,他不过又仅仅只是迟疑了短短一瞬,便咬了咬牙,一脸西门吹雪式的认真道:
“堂兄可还记得,当初离开山西前,孤鸿提到过的事?”
不语,无名冷静依然,叶孤鸿却忍不住有些焦急,很是有些语重心长,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堂兄!当日我说,绝不可让大堂兄就这般与南王府扯上关系,但……你怎就这般糊涂?!现下,大堂兄是没事,可你却又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若你有个三长……”
“你消息倒是灵通。”
骤然截断,无名说这话时,神情冷淡至极,这使得叶孤鸿垂眸,有些低喃道: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错一次……身为叶氏,怎能一错再错?今生虽有太多不同,但……只要我还是叶孤鸿,那么……就绝不可如此坐以待毙。”
☆、第75章
‘坐以待毙’四字一出,无名成沉静如水的眸子忽然就是一冷,不同于上次的反应,他这次显然似是‘清醒’了很多,所以看着带有些沉痛神色的叶孤鸿,他只是冷冷的道:
“如此说来,你,果然不是真正的叶孤鸿。”
出乎意料,叶孤鸿却很惊讶得皱了皱眉,直接摇了摇头,认真而一字一句的开口:
“你错了,我是叶孤鸿。从一开始,我就是叶孤鸿!莫非……堂兄以为,这世上还能有谁…真,的能够演出一场李代桃僵之戏?这点,不论是对大堂兄还是师傅来说,都是可笑、愚蠢至极!”
无名轻笑,他有些十分突兀的再次开口:
“倘若你才是真正的叶孤鸿,那么……我又算什么呢?难道,我不应该才是‘叶孤鸿’?‘即墨孤刃’……本不应该是我!”
听此,叶孤鸿就是一征,他这次,却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他实在有些不能明白、理解无名的话,恐怕这世上,任谁也无法理解,因为……这本就是无名的一次试探。——
即使早就猜到了真相,但刺客本就谨慎,所以,一般对于幽冥来说,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那么不论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去冒险。与彼岸对决时如此,与宫九交易,亦是如此。这种情况,在他看来,能不那么干,就最好不要那么干,比较对之于冒险,无名其实并不太喜欢,他更习惯完全的隐于黑暗之下。只可惜……系统的任务,却注定他必将光芒四耀,所以……他心知,他……是不能就这么隐藏下去的,他……应该锋芒毕露,高调而震惊众人!而上次客栈一战,就是他对于自己计划中迈出的第一步。
“你是不是根本想不通?”
见叶孤鸿迟迟无法言语,无名冷笑了一声,而后缓缓的道:
“叶氏一族,本就血脉稀疏,到了大哥这一代,嫡系子弟,本应只剩下二人,其一,叶孤城;其二,叶孤鸿;然,若无意外,我自出生,本应被冠名‘叶孤鸿’,却因为多年前一些不明所以的意外,孤鸿变作‘孤刃’,而叶氏嫡系的一支分枝中,却多出了一个‘叶孤鸿’,因此,即墨孤刃……也就成了一抹本就不应存在的变数!此话,你可能懂?”
“懂?”
喃喃出声,叶孤鸿的脸色忽然雪白,比他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完全没有半丝的血色……他……已经猜到了一个事实,但那个事实,却让他有些无法承受,所以,他有些失态的伸手抓住无名右手的一只袖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堂兄,你莫要开玩笑!”
“你以为我当真在说笑?”
冷冷的看着叶孤鸿的反应,无名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所以,突兀抬手按上琴弦,红羽弥漫漂浮,形成了一个密封的小小空间,将两人的身影一同笼罩在其内,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两人接下来的话语,会被他人窃听。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望着叶孤鸿煞白的面容,无名继续淡淡然的开口,叶孤鸿久久的沉默,然后苦笑:
“堂兄说的对……只是……如果说,你我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不存在的话,那么,那个变数……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堂兄。”
顿了顿,他闭上眼,继续开口:
“既然话已说到此处,我便也不瞒堂兄了……我上次于客栈固然有所诸多隐瞒,但……却也是因为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因为……我……是重新活了一世之人。”
似是有些沉思,叶孤鸿忽然停了话语,随后深吸了好几口气,待到自己状况恢复平静,这才悠悠的道:
“不论堂兄信或不信,我于前世,也的确是叶孤鸿。
说来惭愧,幼年时,剑术虽得过大堂兄的教导,但我始终觉得,堂兄的剑法高则高矣,只可惜,人却有些心思。
而倘若一个人的心思重了,那么,他手中的剑法,想必也不再是真正的剑法……所以,我不听族中长辈之言,独自一人远离南海。
后来,便拜在了武当木道人门下。多年勤学苦练,加之我的资质本就不差,便也成了武林一大后起之秀,素有‘武当小白龙’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