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何事?”
淡淡的出声,无名虽猜到了一些,但也不能即刻确实,宫九执着扇子微微一摇:
“你若想得天下,与其选择南王父子那般看似聪明,实则愚昧的人,不若直接与太平王合作。你这般身手,想必太平王定是求贤若渴。”
果然——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虽然宫九并没有说出他‘太平王世子’的身份,但想必也只是有所保留,一旦自己果真去了,恐怕事情便不再好解决……因此,微微对视,无名只是缓慢至极的道:
“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天下。庙堂之于我,不过镜中水月,便是触手可及,也不屑之!”
话落,宫九微微一征,若无其事的以扇遮掩半边容颜,一时间,两人尽皆无言。
☆、第73章 非伪更
却说,此时不仅无名这边沉默,叶孤鸿那边也亦是满室静寂。
清澈的白水自空中缓缓注入杯中,带起了些许如同漩涡一般的波浪。大抵是因为并不明显的缘故,所以仅仅只是浮浮沉沉的出现了寥寥的几只泡沫,却又转瞬破灭。
抬手,面对着西门吹雪如同利剑一般的冰冷目光,叶孤鸿好似悠然自得的将手中的水壶放下,又端起杯子,仰头一口饮尽。随后拿起剑,直视着西门吹雪的眉眼,淡淡的开口:
“我要走了。”
西门吹雪微然不动,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叶孤鸿:
“你对我说这些,便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叶孤鸿只是笑,神色却笃定:
“倘若是他人,一定会。但如果是西门吹雪、陆小凤等人的话,一定不会。”
听此,西门吹雪沉默。叶孤鸿便上前了两步,因为西门是坐在椅子上的缘故,所以他便微微轻俯着身子:
“你,不信我?”
话出,西门吹雪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他很少笑,所以,这笑便显得带着三分讥讽,二分冷酷,还有一分漠然:
“你错了。信,这件事,我自然信。”
叶孤鸿便也微微的笑了,丝毫没有因为西门吹雪的反应,而有所其他反应,就如同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般。
末了,这才重新挺直了脊背,再次重复了一句:
“我走了,你保重!”
言罢,快速的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沉默中,西门吹雪自然没有追上前,只是静静的站立了一会了,忽然朝屋中一处阴暗的角落冰冷的道:
“你如何会来?”
话音刚落,一道灰色的人影便缓慢的自角落中走出,他的全身几乎都被一股黑色的烟雾所笼罩,使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只是隐约之间,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冰冷与王者霸气,似是沉思了一会儿,他没有立刻回答西门吹雪的话,只是若有所指的道:
“你果真相信他?”
西门吹雪回以锐利的目光,来人抚了抚额,无奈的道:
“多年未见,不想你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西门吹雪道: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来人微微顿住,终于道:
“多年前,我问你,我若要你接手罗刹教,你有何条件?你说,需要我给你三个不论何时何地能兑现的承诺。
其一:你要学剑;
其二:你要一座配备齐全的庄园;
如今,这两样都已经早早的实现。眼看年华逐渐流逝,这第三个条件,你难道仍是未曾想好?”
摇头,西门吹雪答:
“我之一生,非剑莫属。如今,我想要的,依然是剑。只是,却不是我手中这柄。西门吹雪所需要的...是一柄能够伴我终生,同我并驾齐驱、共求剑道精髓的剑。”
话出,来人...亦是西方罗刹教之主的‘玉罗刹’眯了眯眼:
“你当真..非他莫属?!”
西门吹雪仍自巍然不动:
“他本就不属于任何人。”
玉罗刹听了,出乎西门吹雪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神色仍是一派平静——
西门吹雪本以为,面前这人就算不强烈反对,至少也不会、更不该这般平和,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好好按照他的意思,早日娶妻生子。至于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却是根本不在意的。所以,看他现下这般反应,岂非有些诡异?思此,西门吹雪便不禁微微皱眉,却是并不打算将这个疑问问出口。
而似是看出了西门吹雪难得的这一丝情绪变化,玉罗刹自顾自的走自桌子的一旁,动作缓慢的坐下,平静的道:
“如果是他,我不反对。当年...”
话未说完,玉罗刹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霎时间很快的就又顿了顿,随后就仿佛没事人一般的继续开口:
“总而言之,我玉罗刹的儿子,本就应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若当真心宜于他,我……”
“此事,无需你多事!”
骤然截断玉罗刹的话,西门吹雪的目光很冷,也很锐利。他知道若按玉罗刹的素来手段办事,此事定是善不了后,叶孤城乃是了何许人也?他的骄傲,就算是自己也好,也绝不允许有半丝的玷|污!更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关头……
不管叶孤鸿说的话,究竟有没有掺假,他也绝不会允许,玉罗刹来此横|插一手。究其原因,未尝不是没有……西门吹雪,本就是一个骄傲不下于叶孤城的人!
☆、第74章 惑
“此事,无需你多事!”
这话一出,玉罗刹只是别走深意的笑了笑,站起身,负手淡淡的道:
“我既然敢来这里,自是早就已经做全了所有准备。如今,你说让我莫要插.手,这倒是好笑了。实至此时此刻,我倒也不瞒你,在来这里之前,我于南王府,便已走过一遭。”
微微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西门吹雪摇头,目光清冷:
“倘若你已出手,便不可能毫发无损。如若叶孤城不愿意,这世上亦是没有人可以威逼于他。所以,叶孤城如今定是仍自南王安然无恙。”
“哦?”
挑眉,玉罗刹身上的黑雾似乎暗淡了一些,环顾一周,他坐于叶孤鸿原先坐过的位置上,食指轻扣着桌面,轻轻的点头:
“诚然,事情的确本应如你所说。但……不巧的是,当时他人确是出了南王府,而我的身边……还跟着几位得力手下,再听闻你亦是在做客,于是,无论信与不信,忌惮之下,他总要走过一趟,来确认确认的好。”
“你……”
终于皱眉,西门吹雪本不该如此,
但他此刻的心……确是真的乱了。抬头思绪间,两人过往如同白驹过隙,点点滴滴,皆是清晰可见——
叶孤城……叶孤城……此生此世,竟是真的身陷于此圈,逃不得、挣不脱,亦是不愿逃,也不愿挣。
一念至此,西门吹雪骤然觉得近来心中的烦闷,却是突兀一扫而空,竟是已然再次明悟己心——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要放?既然不愿逃,又何必再逃?他之道,不过唯‘诚’之一字,诚于人,诚于剑,亦是……诚于己心。
“他在何处?”
冰冷的吐出这四个字,西门吹雪眸光如剑,但玉罗刹乃何等人?只是眸中泛起一股奇特的光亮,极清极淡的悠然而笑:
“罗刹教座下,‘思、归、楼’。”
——思归楼,顾名思义,是一所‘思念君归’之楼。这个名字,本也无甚什么,只是不巧的是,这座楼,却是非同寻常。
虽名义上是楼,其实不然,内里俨然一副宫殿的模样。
亭、台、楼、阁,轩、榭、湖、山,尽皆不足道尔。
然,此‘楼’固然风景绝美,但更美的却是人,住在这楼内的人。
无论是男人,女人,只要是进入了这楼,便是再有本事的人,也免不了要感叹几番,少有不‘思归’的。——因为,这里不仅人美,景美,便是酒食,也是一流的精美也味美。
所以……听到这三个字,西门吹雪只是微微皱眉,冷淡的开口:
“那种地方,你不该‘请’他去。”
玉罗刹似笑非笑:
“不该?你莫非认为,凭叶孤城的这个人,一座小楼罢了,还能当真留住他?”
西门吹雪转身,执着剑朝外走去:
“世上之人,皆可去得,唯叶孤城……你,此次过了。”
说罢,也不管玉罗刹的反应,只是径直朝门外去了。后方,玉罗刹收起面上的笑容,黑雾渐渐消散,露出的,俨然是一张与西门吹雪相似度高达八|九分的眼眸!
之所以说是眼眸,而不说是面庞,是因为……他的眼眸往下,全部被一方黑纱所遮掩,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出其内部的肌肤光滑细腻,想来,定不会是因为丑陋,才会有所遮掩。更何况,若是当真丑陋,也不会有西门吹雪这般好相貌的儿子……
话说两头,这边西门吹雪刚刚离去,另一边宫九与无名仍然处于原先的对峙之中,双目凝视间,宫九以扇点唇,有些低低的闷笑起来,这使得他原本如润玉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了几分沉沉的沙哑:
“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天下。庙堂之于你,不过镜中水月,便是你触手可及,也不屑之?呵呵……”
突兀将扇移开,宫九恢复了平常看似柔情的样子,以右手搭在无名的左肩上,他微笑着开口:
“刃,这些事,我不想再追究。不过……既然你说只是交易,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