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脱口而出：“那学长要是觉得无所谓，现在也亲我一下好咯？”
话一出口，许棠愣在原地。
其实周眠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两人的关系经过上学期的元旦一直没能修复完全，周眠可以感受到许棠对他的疏远，他原本想慢慢重新接近许棠，但刚刚在对上许棠近在咫尺的眼神的那刻，言语好像在脑子里自动就形成了，还未等他处理加工，嘴巴便先一步将组织好的话说了出来。
……反正话也说出来了，周眠干脆将右脸颊凑到许棠面前，一副“不亲我就不回去”的样子。
这样的试探早已经越过许棠心底的那条线，许棠应该第一时间冷下脸和周眠拉开距离，但就像之前无数次的心软，无数次对周眠挑战他底线的容忍，许棠的心在面对周眠的时候，再一次开始动摇。
被强行扼制住的情愫波动起伏，将枷锁砸开了一个小孔，争先恐后地从小孔里流出，并挤在胸口，渗透进去。
已经准备好面对许棠冷脸的周眠察觉到许棠的犹豫，霎时间惊喜不已，他小心翼翼掩去眼中的期待，胸膛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周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棠终于开口。
周眠保持动作。
许棠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日出了。”
周眠看向东方的天空。
遥不可及的天边已经破晓，橙黄色的霞光拉出一条长长的线，将远处地面的景色与浮云漂泊的朦胧星空隔开，不多时，霞光由一个点开始慢慢向四周扩散，那一点也逐渐汇聚成朝阳，将温暖的晨曦洒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回程的路上，许棠一句话也没说，周眠几次试图打破沉默，却次次以失败告终。
计协社员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识趣地离两人远一些，没有找他俩搭话。
周眠能感觉到学长这次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他好像需要捋清一些东西，至于思考的是什么，周眠当然希望是跟他有关。
两人各怀心思地跟着前面计协的队伍转进小路。
许棠不是白痴，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硬着头皮说感觉不到自己对周眠一再妥协的态度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许棠有顾虑，他可以向周眠妥协，可以对周眠有好感，却绝不应该喜欢周眠，更不应该后退一步，跟周眠在一起。
许静婉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许棠知道，周眠对他的示好坚持了近半年时间，他或许不该一棒子打死一群人，觉得周眠对他的感情脆弱地宛如蒲公英，一吹就散，可周眠现在的态度究竟能持续多久，一周？一个月？一年？
谁也说不准。
许棠不得不承认，他跟周眠相处会觉得非常舒服，就好像许棠身边终于一直有人陪伴着，许棠贪恋周眠带给他的这种感受，也正因此才会一直容忍周眠对他底线的挑战。
他很自私，如果不把这种感受禁锢在所谓的情感里，许棠还能顶着“朋友”的名号与周眠多相处一会儿，再多相处一会儿。
想到这里，许棠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只可惜这次的打算没来得及实施，分神思考的许棠一脚踩到小路旁沾满晨露的青苔，脚下一滑，猝不及防摔向小路边的小山坡。
“学长小心！”
周眠就跟在他身边，许棠整个人歪向山坡，吓得他大叫一声，心直接悬到嗓子眼，身体的反应甚至快于思维，他径直扑向许棠，手死死护住他的头部。
仅仅是一个动作，却将许棠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尽数击溃。
第38章
山坡比较平整，虽然因为从这条路走的人不多，山坡处尽是些枯木杂草，但几米外就连接着一个小小的山坑，两个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在山坡上滚了三四圈，落在山坑里，计协的众人听闻动静皆是一惊，手忙脚乱地把他们从山坑里拉出来。
许棠还好，他被周眠护住，除了手背有些擦伤外几乎没有大碍，连眼镜都没掉，但周眠却被低矮的树木枝划破了右手臂，猩红的血印在米白色的加绒卫衣上，看上去无比刺眼。
众人的行李全在清湖湖边，此刻只能先用矿泉水给周眠的伤口清洗了一遍，做了简单的包扎。
整个过程许棠一言不发，社长见他脸色一时间难以言喻，以为他是心有余悸，正要嬉笑一声开解他，许棠忽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神情复杂。
“……许学弟，小周我就交给你了啊。”社长话锋一转，一拍周眠的肩膀，手心微微用力，“咳……待会儿你和小周先跟着副社长坐车去医院，可以吗？”
周眠收到社长的疯狂暗示，眨巴两下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许棠。
许棠唇角动了动，他戴回眼镜走到周眠身边，目光深邃：“可以。”
说罢，许棠倏地主动扶住周眠，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走吧，小心。”
周眠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变搞得瞠目结舌。
回到清湖，许棠和周眠跟着副社长男朋友的车先行下山，他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院门口，随后才带着一车行李和副社长一同离开。
周眠的刮伤没有伤到筋骨，但伤口很深，医生查看完他的伤势，给他缝了三针敷上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许棠去楼下取药结账，回来时便看到周眠歪靠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睡觉。
他的右手小臂缠着一层层雪白的纱布，卫衣上沾了些血迹，幼齿的脸颊处还有没清洗干净的泥渍，长腿一伸，歪头睡得香甜。
许棠站在拐角处细细打量熟睡中的周眠，不过片刻，几个护士匆匆走过去，周眠被她们的脚步声吵醒，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切。
“唔……学长，药取好了？”
许棠走到周眠身边：“嗯，回去了。”
周眠左手一把将许棠拉到自己面前，仗着自己受了伤得寸进尺，脑袋埋在许棠的肚子上，闷声闷气地说道：“学长，我好疼啊，走不动路。”
许棠垂眸看了看周眠后脑的发丝，认栽一般，抬手在他后脑抚摸一下：“我背你。”
周眠浑身一震，愣愣地抬头。
“学长，你说……”
许棠推了一下眼镜：“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啊！”周眠顿时满血复活，蹭一下站了起来，严肃道，“学长，说话要算话。”
许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转过身来，微微弯下腰。
周眠嘴角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他迅速将左手环在许棠的脖颈处，纵身一跃，生怕许棠临时反悔，许棠虽然看上去比周眠瘦弱一点，但力气并不小，背着周眠时喘息声甚至都没有加重，明显游刃有余。
“学长。”周眠的下巴蹭了蹭许棠的肩胛骨，温暖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男生其实很讨女生喜欢。”
许棠挑起眉，把周眠向上颠了颠：“不知道。”
“嗯？”
许棠淡淡地吐出一口气，轻飘飘地说：“我也不需要知道女生的感受。”
周眠战战兢兢，继续开口问：“学长就没有恋爱的打算？”
初春时节，厚衣服已经褪去，许棠能清楚地感受到紧贴在他背部的周眠，在说出这句话后心脏陡然加快，许棠嘴角微扬，没有回答，背着周眠前往地铁站。
S大的午休时间，食堂各个窗口前排满了人，队伍几乎延长到食堂的大门门口。
于青喝着菜汤：“真的假的？许学长居然连这种问题都没回复，你说他会不会是已经有目标了？或许也有可能……他是故意逗你的？”
“他像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周眠咬着酸奶的吸管，眉间紧皱，“你说他能有什么目标，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来就没看到他和其他人走得比我还近。”
于青：“或许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万一许学长网恋呢。”
周眠啧了一声：“有点道理。”
“其实想想，对象也有可能是你啊。”于青挤眉弄眼地看他，“我觉得许学长挺关心你的，你大外之前不是挂科了吗，许学长还特意来跟我要过咱们大外老师的联系方式，应该是给你说好话去了。”
周眠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开学那会儿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于青把喝空的酸奶盒放在餐盘上，伸个懒腰道，“我待会儿还得出去兼职，你快点儿吃，吃完帮你把餐盘送去回收。”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兼职了？”周眠不是左撇子，左手使筷子不方便，只能拿着塑料勺动作僵硬地舀起米饭送入口中，闻言目光一闪，满眼狐疑。
于青被问得一愣，挠着头左顾右盼，支支吾吾道：“我、我这学期比较穷……”
周眠嘁了一声，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两个字。
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于青的目光捕捉到掀开帘子进入食堂的许棠，瞬间站了起来，他向刚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的许棠招了招手，随即端着餐盘丢下一句“学长来了你把握机会我先走了”，匆匆溜走。
许棠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在周眠的对面：“他有急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