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啊。”祝深奇怪地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画纸,轻轻地扔进了废纸篓里。
钟衡低头看了一眼纸篓中的画纸,没再说话,脱掉了外套,掀被上了床。
清理掉画作以后,祝深也上了床。
这算是这对新婚夫夫第一次同床,稍有些尴尬,谁都没有戳破。
钟衡背对着祝深,祝深也微微往外面挪了挪,两人各占一角被子。而被绷得笔直的被子,以床心为分界线,似乎能分出一条长长的线,泾渭分明,谁都没有逾越一寸。
如若是谁放一碗水在两人之间,第二天醒来,想必也是不会洒的。
“钟衡。”
暗夜里,祝深轻轻叫着钟衡的名字。
“嗯。”钟衡沉沉应他。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明天晚上,我和你回滟城。”
钟衡一怔:“这么快?”
“不是说你祖父想要见我了么?”祝深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放心,逢场作戏我还是会的,我会尽到我的义务。”
“以后也不会不打招呼就消失的。”他说。
“知道了。”钟衡冷冷地说。
再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了。祝深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没有想到,听着身边的人低沉的呼吸声,他竟很快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但睡着的人,也未必能睡得香。
——这一晚,祝深梦魇了两次。
次次都是大汗淋漓地叫喊着,声嘶力竭,像是碰到了什么巨大的灾难似的。
钟衡拍着他的肩,叫着他的名字将他唤醒。
祝深猛然睁开眼,冷汗直冒,一偏头,身边的人却仍旧离他很远。仿佛刚刚唤醒他的那根救命稻草只是他的错觉。
他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一只岸上搁浅着的濒临渴死的鱼。
“我又做噩梦了。”祝深低头道。
钟衡皱起了眉问:“你总是做噩梦?”
祝深以为他是责怪,便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昨晚他忘记吃药了,没想到药刚停一天,就又开始做着无边无际的噩梦了。
钟衡闻言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梦到了什么?”
只见祝深走下了床,站到了窗户前,揉了揉他那微微凌乱的头发,轻描淡写道:“我掉进了一个冰湖,没有人来救我。”
钟衡凝望着他那逆着光的背影,只见祝深松松垮垮的睡袍搭在了身上,半露着肩头,缀连着细长的颈子,薄光倾泻,身影美好得像一幅画。
“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钟衡对他说。
对这么冷硬的人来说,这寥寥几个字勉强能算得上是安慰了吧。
回过头,祝深轻佻地笑了一下。
“不是反的。”
说着,他便走出了门。
那尾快渴死的鱼重新游回到了水中。
终于得救了。
到滟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钟衡的司机阿文早就在机场等候了。
祝深知道,这司机大约是钟衡身边值得信赖的人,两人婚事的来龙去脉他全都知道。
“去桃源。”钟衡交代道。
“先生……”阿文面露难色地回头道:“老先生和二太太都在祖宅等着您和祝先生回去吃饭呢。”
钟衡看了祝深一眼,祝深便知道,自己和钟衡这一出夫夫恩爱的戏从他回到滟城起,就要开始演了。
钟祝两家是世交,祖宅坐落在滟城寸土寸金的如意山,一个是6号,一个是8号,高山仰止,风景美不胜收。
祝老爷子枝繁叶茂,儿女个个有出息,祝深行十,是他最宠爱的小孙子,小时候几乎是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阿文将车刚开到了钟宅,管家临叔就大喜过望地迎了上来,“小少爷”“祝小少爷”地亲热地喊着。
换做平日,临叔大抵是不会这么热络的,钟衡抬眼看他,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还没问,就见临叔苦着脸小声说:“何太太来了。”
偌大的如意山,是没有哪一户姓何的,而令钟家叫苦不迭的“何太太”,只可能是一个人。
——钟衡的母亲,何萱。
祝深是众星拱月般长大的,可钟衡却不是。
他是钟父早年荒唐犯下的错,十岁才进钟家的门。
若非四年前钟父携妻儿去海岛旅游,遭了空难,钟老爷子不希望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集团落到旁系的手上,现在怎么也轮不到钟衡来主事。
何萱从前来钟宅要钱时,佣人们从来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如今可不一样了,自打钟衡接任集团,何萱三天两头登门,佣人们谁都不得敬她三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刚一进门,就迎上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眼眶湿润道:“阿衡,你可回来了。”
这是钟衡的二婶杨莎,三十来岁,一身黛青长裙,优雅素净。
而她身旁的女人稍长些,拾掇得精致华贵,却也是保养得宜的,隐约能看出五官轮廓与钟衡很像,这是何萱。
何萱一见杨莎抹着眼泪,不禁出言刺道:“你哭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衡是你生的。”
杨莎低眉轻道:“我自然是没有福气能生出阿衡这样的好儿子。”
何萱挺起了胸脯,拢了拢臂上白色的毛披肩,不由得有些骄傲。
又听杨莎继续道:“我的运气,大概在嫁到钟家的时候就花完了吧。”
何萱细眉一竖:“你!”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拿她名不正言不顺不是钟家的正牌太太来说事了,刚想回讽一两句,却见客厅正中的沙发上,钟老爷子的拐杖颤巍巍地敲了三下:“再吵就出去!”
钟老爷子这系人丁不旺,大房的先生太太少爷遇了空难,二房的先生又患病而死,钟老爷子这些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郁结于中。
也是没得选了,才将集团的重担交托给了钟衡,为此,堂叔堂伯们没少埋怨。
“祖父,我们回来了。”钟衡挽着祝深走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回来就好。”见到了钟衡与祝深,他才稍稍展露了笑颜,朝他们招招手:“吃饭吧,吃饭。”
偌大的饭桌上只坐了六个人,看上去颇冷清些,就这还是钟宅这么久以来少有的热闹。
见到钟衡不住给自己添菜,祝深只好象征性地给钟衡舀几勺汤,两人有来有往,看得长辈们频频把头点,很是欣慰的样子。
只是祝深胃不好,吃不下什么东西,自然也塞不下这堆积的小山,只得一粒米一粒米地往自己嘴里送。
饭用了一半,钟老爷子也算看出来了点端倪,便问:“小深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祝深忙摇头,对钟老爷子笑:“合胃口。”
钟老爷子也笑:“那你可要全都吃完。”
祝深点了点头,趁长辈们不注意,把菜又夹回到了钟衡碗里。
钟衡什么都没有说,也没再给他夹菜了。
本以为这就算完。好容易熬完了午饭,长辈们都离桌了,祝深刚要离桌,又见厨娘端着一小碗滑鸡粥上了桌:“祝小少爷,这是小少爷专门吩咐厨房给您做的,您尝尝?”
“啊?”已起了身的祝深疑惑地看向钟衡。
钟衡只道:“喝完。”
祝深:“……”
钟衡不动声色地看着祝深,无形之中倒是加了些威逼的意思。
祝深见他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无奈只得坐下来,装模作样地喝上一口。
鸡嫩米香,入口绵滑,祝深笑说:“还不错。”
钟衡又说:“多喝一点。”
祝深:“……”
他这胃前些日子又经了一遭手术,没人看顾,颇有些放浪形骸之意。医嘱是要他规律饮食,忌生忌冷,然而放眼国内国外,还真没什么人能管得了他了。
祝老爷子要是知道,倒也能管,然而祝深与钟衡结婚以后,老爷子就像落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似的,现下女儿正陪着他各地环游,祝深又成了个无法无天的了。
祝深喝粥,钟衡看着,何萱与杨莎各自坐在沙发两端频频往餐桌上回看,各自存着各自的心思。
钟老爷子瞧着倒是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桩婚事,他实在是越看越满意。放眼滟城,又有谁不想攀上家大业大的祝老将军一家呢?
祝深喝了小半碗实在喝不下了,碗一推,不喝了。
钟衡却不吃他这套,手指在他的桌前轻轻一扣:“别浪费。”
这倒是很好笑,住在寸土寸金的如意山的人与他说别浪费。可祝深一联想到钟衡从前的背景,却又觉得笑不大出了。
当时两人一声不吭地就领了证,倒像是平地一声雷,把钟祝两家都给惊着了。
领证第三天,祝深的几个堂姐专程从国外飞回,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全是关于他新婚丈夫钟衡的。
祝深父亲是祝老爷子的老来子,几个堂姐都比祝深大不少,一副在婚姻的坟墓里越战越勇的架势,一个个都很有话说,争先与祝深传授婚后相处之道,以免将来他们二人婚姻失和。
祝深只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没听进去多少,稍稍往桌上摞着的资料上一瞥,才知道钟衡十岁前是和外婆相依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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