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行流星 (荼山几)

　　难道说……是那天的回答……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没办法从脑中排除。
　　程彦失眠了。
　　脑子里乱糟糟地一团，想依靠着睡眠去压抑住这种杂乱，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就就会在黑暗中浮现出今天的那个眼神，然后他就会忍不住地将眼镜睁开，不愿面对。
　　他觉得自己是比以前要脆弱了，越是和那人走得近，就越是容易想多，越敏感，越在意对方的每个眼神，每个小动作。
　　辗转难眠。
　　-
　　夜晚的疲惫会毫不留情地写在脸上。
　　第二天程彦果然睡晚了些，到公司时，电梯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等待上楼。
　　程彦等了两拨终于上了电梯，可人才刚站定，一抬头就见梁晨背着挎包堪堪地挤了进来。
　　梁晨笑着和他打招呼，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脸色不是太好，便问道：“是没睡好吗？”
　　“嗯。”程彦听完微微颔首，垂着眼，没敢提及到底是怎么了。
　　见他这样，梁晨多少有点疑惑，但见人不提，也就没问，只是聊道：“项目都结束了，后面到年会估计也没什么事儿，就多休息吧。”
　　“嗯，我没事儿。”程彦小声答。
　　已经是要上班点了，办公室里人都差不多来齐了。
　　程彦进门，就下意识地朝着霍昇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并没有人，他常照顾的小绿植还在阳台上放着，享受着冬日的阳光。
　　知道了人不在，心里就默默地放下了些。
　　等到去了座位，苗瑜也同梁晨一样，赶忙来关心了两句，但只字不提昨天听到的那些内容。
　　其实程彦倒也不是说在意这些事情，只是不想再让更多人知道了罢了，便随便应答了几句。
　　现下手头没了要紧事，闲散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来回看了几则最新通知，本还想将内容整理一下做个笔记的，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打开邮件，看到行政发来的年会人数统计通知，见还有两天才回复截止，便犹豫了下没有动作，转而打开了之前发给霍昇的最终报告。
　　最终报告上的内容，乍一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内容也都是之前订正过的，叙述也没有错误。
　　程彦心里疑惑，回想了下之前听到的话，就将自己的那部分内容重新抽出来，跟三天前的存档拿出来对比。这一对比，才发现，中间有一张引用图标的数据被更改过，若是这些数据，自然是得不出来图标右边所写的结论，那若是听众是专业的，自然被提出问题也很正常，而且这是图片，还不好解释。
　　发现了这点，他突然就沉默了，一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最终报告是由他整合在一起又发给每个人都确认过的，在最后发给霍昇之前，做过叙述调整的就有三个人，这样谁都有可能，包括他在内，毕竟，他也不能说凭着‘人品’或者‘信我’两个字就让别人相信这不是他做的。
　　所以最终报告……
　　不对，昨天……
　　程彦猛然回想到，昨天的同事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发表非常成功么？那，那是什么意思……是发表当场没有发现，还是发表之前就已经更正过来了……
　　他正思考，苗瑜突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程彦看过去，就见苗瑜偷偷地用手指指了下门口。
　　刚刚有人推门进来，程彦还陷在思绪里完全没有察觉。
　　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才看到霍昇和另外一个女性站在门口，正说着什么。
　　霍昇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完全没有昨晚那种烦躁。
　　可即便是这样程彦也没敢等对方发现自己，仅仅是越过电脑屏幕的上方悄悄看了一眼，就连忙收了回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自己去找对方谈谈吗？还是……
　　程彦还在犹豫，却不想旁边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昇哥让你过去呢。”
　　“嗯？什么？”他像是不敢信事情来得这么快一样。
　　“昇哥叫你去下会议室，汪……”苗瑜小声道，而后顿了下，表情有点复杂地说：“汪哥刚已经先进去了。”
　　程彦听罢，心里立即就慌了起来，连着手心都开始起了汗。那边的人在等，他总归是不敢拖沓的，前后思考了一番，想着眼下也没有其他方法能躲避掉现在的状况，待了片刻，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强硬地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后，才起身进了会议室。
　　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有三个人在那里了，霍昇，胖子，还有方才的那位女性。
　　霍昇见他进来，就示意他坐在了胖子的旁边。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有些燥热，程彦带着紧张落了座，过了片刻，才抬眼正视对面的二人。
　　这位女性，好像，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地就稍稍眯起了眼睛，试图回想起是在哪里见过此人，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对面的人较他先开了口说：“两位好，我今天是受了霍昇之托，过来帮忙做个证明。”
　　那人站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两张名片分别递在汪程二人的面前，“这是我的名片，想必公司名称你们这次也熟悉，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听起来像是普通商务会面的开场一般，可胖子将名片拿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就稍稍变了。
　　坐在近处的程彦将胖子的反应净收眼底，带着疑惑，轻轻地从桌子上将名片取了过来，这才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
　　白底黑字的名片上标注着的公司，是他们这次的甲方公司。
　　而名字，程彦确实曾经听到过一次，在几个月前。
　　她叫，郑欣然。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这两章进胖子的事情之后我知道写的节奏有点快了，这两天我统一小修下叙述（情节一致，可以不需要重复看），然后尽快会更下一章。
　　实在是不好意思。（鞠躬）


第40章 不用在意
　　「我想告诉你，你说的那些不用在意，恰好就是我在意的，可是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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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昇那天说的所谓的‘再见到’，程彦曾经还以为是会在什么特殊的场合见到，例如说婚礼，酒宴，又或是，其他同今日不一样的特殊场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次项目的甲方代表，闹得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稍稍抬眸，只见对面的郑欣然一脸笑容地小声同霍昇说着什么。原本就只有四个人的会议室本是该听得清楚的，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些文字像是融进了四周的暖气中，消失了个干净。
　　程彦的脑中有些乱，但他也明显地注意到从进来开始，霍昇就没有冲着他微笑过。昨日思考的那些可能性，便一瞬间就又回到了他的脑中，连同周围的细微声响，混沌般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直至坐在近处的胖子，坐等不及地开了口。
　　胖子的声音，如同被缓慢放大后传入耳朵。
　　他说：“霍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茶杯落桌，发出一声响。
　　霍昇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带上一份意义不明的微笑说：“今天只是来解决问题。”
　　“问题？”胖子不知为何地瞥了眼程彦，突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既然你说要解决问题，这样也好，那就一次拿出证据来，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
　　“是这个意思，”霍昇笑了笑，这才微微转了头，看向胖子旁边：“程彦，关于最终报告，我们也是有点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好。”程彦及时应到，但声音有些小，不是因为对证明不是自己做的这些没底，而是隐约中有些惧怕霍昇现在的态度。
　　霍昇见了，突然心里也有点不安，却未表现在脸上，只是照常问道：“你知道这次最终报告是哪里有问题吗？”
　　知道，程彦在心里立即回道，可他还是在心里挣扎了片刻自己的答案，而后承认下来，补充道：“第30页，自统计局的那张图表上的数据是错的。”
　　话毕，在场的其他三人瞬间有了不一样的反应。郑欣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霍昇，而霍昇微微低垂着头，眉头轻轻地拧着在一起，似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
　　只有胖子是突然嗤笑出声，像是觉得自己猜中了什么似地，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声笑使得程彦突然就慌张起来，连忙解释说：“我是今天自己拿去对比之后才发现的。”
　　“今天？”胖子随即就接过话来，朝着对面坐着的二人说：“这可不好判断了吧，毕竟你又怎么知道，最终报告出了问题呢？霍部长找你谈过了？”
　　“不是的。”程彦摇了摇头，小声答：“我是昨天在办公室门口，碰巧听到的。”“碰巧听到？谁能证明？”胖子立马发文了过去。
　　程彦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看向霍昇，而后又想到昨天那个眼神，突然失落地垂下头来，思考该怎么去解释。
　　结果却未待他想好如何开口，就又听胖子说：“你不会是要说霍部长吧？”
　　他轻笑了声，“你说你听到了，你能重复内容吗？”
　　那些内容，程彦自然是不好当着郑欣然的面重复的，他来来回回试图张口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沉静了下来，坐在那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