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行流星 (荼山几)

　　被夸了‘聪明绝顶’的同事就立即小桌一拍，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地连忙说道：“你们说我这，你们看看昇哥，这聪明，这茂密。”
　　他旁边那位女同事听罢就两手一摊，说，“完了，那你那四个字这下只剩两个了，突然好心疼你。”她说着还将手扶在人肩膀上，一副同情的样子。
　　瞬间，周围人就又乐得不行。
　　霍昇刚来，就这么两句话，也没听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便随手拉开了程彦旁边的凳子，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彦听罢，便微微低头给他解释。
　　场内的日光灯稍稍带着暖色，伴着含着笑意地眼睛，眼前的人就看起来愈发的清秀。霍昇虽说是很少在意每个人的长相，毕竟这些都是天生的，是父母给的没可挑，但这时的他，还是觉得程彦挺好看的，至少在男性中挺好看的。
　　程彦本就容易想多，见人盯着他看，讲着讲着就红了耳朵。
　　好在桌上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了下一个，霍昇听完他的解释，注意力就回到了桌上，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程彦这才摸了摸冰凉的酒杯，又转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年会的抽奖仪式，是公司里每年都有的传统项目。奖品从特别安慰的抽纸包到数千元的大奖，或是海外旅行应有尽有。只是除了安慰奖属于百分百中奖项目外，其他的都是只有几个名额。
　　像苗瑜去年就抽空了，只有一个安慰奖。而程彦，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人红，虽然每年大奖项是轮不到他，但家电那种一般奖项，回回都有他。
　　这次也不例外，才刚到四等奖，人就抽到了本场为数不多的现金奖品。因为前三以外的奖品不会现场发，就需要到去找行政登记。程彦也就在苗瑜羡慕地目光中，笑着往门口走了。
　　负责登记的小陈看见他来，还开心地夸道：“我就猜今年还有你呢。”
　　“谢谢。”程彦听罢也就老实地道了谢，没做客气。
　　前三个奖项的抽奖仪式，霍昇作为高层之一必定会去抽奖。程彦隔着门缝看了一眼，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结束，就没做多想地转身往洗手间那边走去。
　　这一层一共有三个大宴会厅，除去他们公司，木刘科技也在这一层。
　　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在办什么活动，路过宴会厅门口的时候，隔着门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呼声，热闹非凡。
　　程彦微微笑着，往洗手间那边走去，却不想刚开门就听到一个稍稍有点熟悉的声音。
　　声音是从其中一个里间传出来的，程彦思考了下，实在是没能想出来到底是谁，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当回事。
　　可谁想，有些事情，就是好的不来坏的来。
　　等程彦准备洗手的时候，正巧就在镜子里看见了从里间打着电话走出来的那人。
　　那人的脸和过去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身上的一身西装，昭示了同大学时期不一样的身份。
　　程彦这才想起了木刘公司到底是从哪里见到过，是寝室，曾经让他本该完美收官的大学生涯在最后一段时间变得让人厌恶无比的地方。
　　他的脸瞬间就苍白了些许，眉头也紧蹙在一起。他知道遇到刘椽不过是巧合，不是谁安排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就是觉得恶心。
　　而对方，刘椽也和他一样，注意到对方的瞬间，就挂了电话，厌恶地走到洗手池边，像是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狠狠地将手搓了搓。
　　听着流水声，程彦立即就想转身走。
　　可不料，下一秒水流的声音就停止了。刘椽的语气还是如同那年一样，尖酸至极地就开口道：“这些年混得不错啊，见到人都不害怕了。”
　　“怎么？”他问道：“这是几年不见长本事了，见到老同学都不打招呼了吗？”
　　程彦咬了咬下唇，忍着没说话。
　　刘椽笑道，“说真的，不见到你我还真没想起来，难怪我说之前跟我爸说话的那人看着这么眼熟，程彦你厉害啊，竟然还真的追过去了，恶不恶心啊。”
　　“还是说，终于发现，那人也和你一样是同类了？”他又道。
　　听到这话，程彦再也忍不住，迅速地否定道：“他不是。”
　　只见刘椽眼睛一眯，声音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人是叫霍昇吧。他知道你是同性恋吗？知道你……”
　　这话说的时候，背后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程彦整个人紧绷着没能动弹，而刘椽在他不远处，一字一句地声音说道：“知道你，抱着想跟他睡的心思，这么多年吗？”
　　话音落地，他眼看着刘椽一阵大笑，像是眼泪都笑出来一般地一手柱在洗手台上，一手指着自己身后。
　　而后又过了片刻，他才听见刚刚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人开了口，说出来的内容，是他想听到又最不想听到的话：“程彦……你？……喜欢我？”
　　随即，他转过头去，不出所料撞上的，就是那本该在宴会厅的舞台上负责抽奖的人。


第43章 我喜欢你
　　「告白，是为了印证自己预想中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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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从那栋大楼里出来的，程彦记不大清了。只知道自己知道那人进来之后，自己是落荒而逃。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四周的声音也像是放大了数倍地混在他的思绪里，搅成一团。
　　酒店外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无声无息地飞舞在空中，悄悄映着周围的光景。
　　程彦跑出不远，就感觉像是因为神经从刚才开始紧绷极了，以至于身子从里至外，都有种拉扯的疼痛。
　　大致是远离了那让人想逃避的空间，周遭便逐渐静了下来，他这才听清了街道上的汽笛，以及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反应不及。
　　可对方触及自己衣袖的感觉，又那么的真实。他听见对方问他：“程彦，那人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是，”程彦双手握拳，身体上也微微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地答道。
　　而后，又不等对方说话，就继续说：“是，我喜欢你，你没有听错，不是对同事的喜欢，也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
　　他叹了口气，顿了一顿说，”是像一般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可……”
　　程彦猛地红了眼眶，他脑中纠结过，设想过无数遍的那些问答，像是在这短暂停顿的几秒中，来回又重复在脑中上演了数遍，而后还是开了口。
　　“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你回应我，也可能，”他的话语像是有些混乱，“不，说完全没有期望过也不对，但这条路太难走了，我没有想过要你和我一样。”
　　“我……”解释的话语，明明都做好了心里准备，说出口时，却如鲠在喉：“我对你，对小满，都是我自愿的，你真的不用多想，真的。”
　　“我明明，我明明真的只想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能过好就好的。”他边摇头边说。
　　他知道，这么久以来自己自然是想过，即便是一遍遍地给自己否定再否定的答案，但要说自己没有那么百分之一或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期待，那是自欺欺人。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霍昇不是啊，和自己不一样啊。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连同雪花都像是在空中停滞了。
　　程彦垂着头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小水斑，到底是没能等来对面人的答案。
　　不论是自己心底里侥幸期望的那个，又或是预想中让人失望的那个。霍昇没有回答，程彦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
　　还是绝望了，可不管怎样，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只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或许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个梦呢。
　　是吧，是的吧。
　　可心为什么这么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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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家后，程彦就像是个蜗牛，缩进了自己的壳里不愿同任何人联系。
　　连续三天里，唯一一次他碰过手机的，就仅仅是发了个邮件给了公司，请求将自己的年假一并清了，一共十天。
　　算上元旦，可以躲十三天。
　　程彦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遇事不愿面对的人，甚至大多时候，他都会选择早面对早解决。可在这件事上，他做不到。
　　为什么，因为他问过自己无数遍。
　　想放弃吗？想。舍得吗？不舍得。
　　他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娱乐节目，伴着那些欢声笑语，偶尔扯一扯自己的嘴角。
　　下午的时间，大多难消磨，程彦看了两个小时，实在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抱了书搬了个小躺椅，坐在了床边，就着雪景看书。
　　这几天气温较之前又降了不少，纷扬的大雪也一直没有停过。
　　之前融在地面的小水斑，慢慢都被雪覆盖上了。
　　虽说是没同任何人联系，可程彦仍旧是将手机随身都带着，也没敢落在其他地方。
　　只是那人的联络没有来过，有的只有苗瑜的偶尔关心，和梁晨询问他去了哪，而这两人他一个都没有回复。
　　手机用久了，电池就不大好。
　　程彦看了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屏幕就全然黑了下去的手机，便拉扯过数据线来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