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瑞冷冷笑了一声:“终于知道简桥为什么被你迷得团团转了。”
“那是,”顾郁神气活现,“我魅力太大,大家都喜欢我。赶紧吃,我还要回去锁门。”
“你查不查我,对我而言没所谓,”齐子瑞抬眼,径直盯着他,“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有这样的关系和手段,为什么不查一查真正需要被找到的人?”
顾郁握着筷子,指尖顿了顿,也抬眸看向他;“嗯?”
饭后齐子瑞提出想去看看简桥的画,顾郁于是带他到了展厅。路程不算漫长,不过一直走着,和齐子瑞没什么话可聊,总而言之还是挺尴尬别扭的。还是简桥好,和他在一起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也让人觉得自然而愉快。
顾郁打开储物室的门,有个身影背对门口,站在画前。
“许漫衣?”顾郁很快认出了她,“你怎么在这儿?”
“顾郁,这幅画,”许漫衣转过身来,指着身后那幅仍然只需一眼便可震撼人心的作品,声音几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能不展出吗?”
顾郁只当她是玩笑话,摆摆手,笑道:“那当然不行啦。怎么,是不是看了之后觉得画得太好,心虚了?”
许漫衣恳切地看着他:“我买下这幅画,能不能不展出?”
“嗯?什么意思?”顾郁摸不着头脑,“这是简桥好几个月的心血,又不是单单为了钱。放心啦,你也不差,不要没自信嘛。”
“不行,要不你问问简桥,多高的价钱我都尽力凑,只要不公开它,”许漫衣说,“求你了,行吗?”
顾郁后退一步,皱了皱眉。
刚进门时他就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只当在玩笑而已,而当她说出“求你”这样的话时,他却是一下子被噎住,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抱歉,不行,”顾郁连连摇头,“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行。”
两人僵持着,许漫衣依旧不肯松口,还是反复请求他不要展出,顾郁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针对这幅画,顾千凡、淮灵叔叔、冷清、舒牧……他们交来的每一幅都非常惊艳,她和简桥生活里基本没什么交集,凭什么要求抹掉简桥日日夜夜的付出?
顾郁侧身:“对不起,你们还是出去吧,我要锁门了。”
许漫衣伸手挡在画前:“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大众看到这幅画的!”
顾郁也有些恼火,努力压着性子不在女生面前发脾气:“……你听我说,我知道圈子里有些做法不干净,但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再说了,我在这儿,谁也不能乱来!”
齐子瑞站在后面,倒像在看热闹,一言不发。
“乱来?”许漫衣双眼通红,像是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到底是谁乱来?简桥他画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画这个!难道我要等着所有人都看到,所有人都反反复复地问这是什么?!”
顾郁也几乎失控,激动地反驳道:“简桥画什么是他的自由,你又有什么立场质问他?请你出去!”
许漫衣上前,狠狠抓住他的外套,放下自尊苦苦哀求,泪水在一瞬之间涌出来:“顾郁,算我求你,你帮我劝一劝简桥,让他收回去吧,我也可以不展出,违约金我来付,你能不能……”
“对不起,不行,不行,求我没用。”顾郁看她在自己面前哭不知所措,但能有什么办法?她一句央求,几滴眼泪,就能抵上简桥付出的一切吗?天底下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交易?
许漫衣仍旧拽着他,拽得指尖发白,近乎失去理智一般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媒体和大众都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简桥倒是出尽了风头,他是天才,是未来的艺术家,可陈老师怎么办?他隐姓埋名想忘记的一切都被旧事重提,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简桥画的这些,是淮灵叔叔告诉他了,放下了,可以敞开心扉了,你怕什么?”顾郁用了点儿力推开她,“所有人都一样,一辈子就等着个机会可以接近梦想,哪怕就稍微伸手能够一够,你能保证错过了这一次机会,还会有下一次吗?我看着他付出了那么多,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大度?”
许漫衣双眼通红地瞪着他,点点头,喃喃地说着“好”,俯身捡起一块画框的残屑,冲到画前。
顾郁立即跟上去,在他拉住她的那一刻,一抬眼,画作上已经有了一道划痕。
一条歪斜向下的、贯穿画面的、如同发泄一般的长长的划痕。
作者有话要说: 耶!我想好题目了而且已经改了几天了,《抱月入怀》。
这个名字是顾郁后来创业的时候用的,剧透一下也无所谓。
PS 每次想网友们的网名的时候,我都抠破脑袋,这回干脆借用了几位读者的账号名字,谢谢你们啦,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下次还用(一劳永逸……
☆、49
“你给我跪下!”
入夜,月明星稀,天气凉薄,昏暗的庭院里,顾郁听话地跪下,低头不言。
顾千凡站在他面前,大怒道:“我有没有教过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又没有让你背家训家规,做个恪守本分懂得分寸的人?你说!”
顾郁点头,轻声道:“有。”
“那你是怎么做的?!”顾千凡吼道,“平时有些小过错,我哪次不是偏心袒护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帮你说话?你当真以为仅仅是毁了一幅画这么简单?!”
“爷爷对不起……是我的错……”
顾千凡沉默了半晌才说:“小宝,你从小到大,犯的每一次错误爷爷都原谅你,教你改正。可这一次,犯错的代价有多大,你知道吗?”
“……知道。”顾郁回答。
“画展出了事情,这是整个画舟堂的过失,爷爷帮你扛着,”顾千凡长叹一口气,懊悔又急切地接着说,“可那幅画是简桥那孩子多久的心血啊!多少个日日夜夜,途中他常常不吃饭不喝水夜以继日,甚至还生病吊着水都来画,这些你是知道的呀。外界多少声音爷爷都可以对付,但你说,爷爷怎么对得起简桥,你该怎么面对简桥啊!”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一记重拳打在顾郁心坎上。
是啊,简桥怎么办?
他该有多失望啊,他一定会特别难过。顾郁该如何告诉他,他的心血被狠狠划了一记。他该如何解释原因,他该怎么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爷爷罚你,是要你长记性!”顾千凡回房间后,顾郁仍旧低着头,无声地跪在原地。
直到夜深,媚娘和来福看他还不回房间,都趴在他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他的腿。
关小梨默然坐在正堂角落,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用力拉他。顾郁抽回手,关小梨就更用力地把他拉起来,看着他说道:“你要一直跪在这儿,我管不了你。但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快十二点了,简桥知道这件事之后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就不怕他想不开?”
凌晨,街道边,昏黄的路灯下,顾郁冲向楼道。他来到了简桥和工作室签约时分到的单人间,没完没了地敲门。
“简桥!”顾郁对着门喊道,“你在吗?就算不想见我,应一声也好……简桥!”
门被猛然打开,面前的却不是简桥。
“你何必替许漫衣背锅?”齐子瑞看着他,“装什么假慈悲?”
“怎么是你?”顾郁往里看,“简桥呢?”
齐子瑞冷笑道:“他没给你说?好,我来告诉你,半年前简桥就让我签约住进来,还赔了钱,就因为想留在画舟堂和你待在一起。”
顾郁看着他愣了愣。
“简桥离开画舟堂,根本就没地方待,”齐子瑞说,“你要是不跟他解释清楚,难道还指望他原谅你?”
凌晨的夜晚,非常安静。街道上车少人稀,冷风渐渐。他还没怎么感受过这个城市的凌晨时分,繁华褪尽,只剩平和。
他骑着车去了很多个地方,在这深夜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人。
在他冷得手指都没什么知觉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关小梨发来的——
-凌晨3:51-
“很晚了,回来吧。”
冷清挂掉电话,对坐在窗边的人轻声道:“顾郁刚刚问你在不在我家,你真的不见他?”
简桥窝在沙发里,平静地看着窗外,摇了摇头:“不了。”
他做的决定,冷清没办法劝他,俯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简桥说,“齐子瑞跟我讲了,画被划坏之后,他让许漫衣和齐子瑞都赶紧走,还说什么不关他们的事,他可以搞定。”
简桥握着水杯,双眼通红地笑起来:“这个傻瓜。”
冷清:“简桥,你很优秀。这幅画,你画得很棒,将来还会有很多机会……”
“冷清。”简桥打断他。
冷清立即不再继续说下去,应声道:“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简桥轻声问,“在准备这幅画的时候,我问了老陈很多问题,他跟我说了很多故事,大火也好,受伤也好,案件也好,都跟我讲了。”